上報 Up Media

科普索夫 

●埃默里大學俄羅斯和東歐研究客座教授

波蘭執政的法律與正義黨（PiS）近期頒佈的一部引起爭議的法律因為將「波蘭死亡集中營」這樣的表述定義為刑事犯罪引發全球廣泛關注。但這項法律目的卻不僅於讓人們注意言辭而已。

30多個歐洲國家有「記憶法」

上述法律規定，「公開並違背事實地」指責波蘭民眾或政府「應對納粹罪或威脅和平、人道主義及戰爭罪」等其他罪行負有或分擔責任，可能將面臨罰款或長達3年監禁的懲罰。

納粹罪行是由納粹犯下的，波蘭人不應為此受到指責。同樣，雖然納粹滅絕營設在波蘭，但絕不意味著波蘭人應對此負責。但「其他罪行」的提法應當引起我們的關注。

事實真相是，在東歐許多地區，二次大戰德國軍隊到達後，立即引爆殺人反猶主義。許多猶太人遭到鄰居和當地警方的謀殺，其中僅僅一部分是執行德國人的命令。雖然納粹主義是上述謀殺的催化劑——其中包括遍佈德國控制的歐洲地區、尤其是東歐地區的大屠殺——但需要為此承擔責任的難道僅僅是納粹？

有關過去的某種陳述入罪來重塑歷史敘述的「記憶法」（Memory Law）不是波蘭法律與正義黨執政政府所發明的。約30個歐洲國家都存在類似法律，另外還包括以色列、俄羅斯、盧安達和土耳其。

東歐多國有禁止否認大屠殺法律

將否認大屠殺、其他反人道主義罪行確定為刑事犯罪的法律——它們是最常見的一類記憶法——最先在1980、1990年代與上述罪行有染的奧地利、法國和德國等西歐民主國家中實行。

無論以這種方式使用刑法明智與否，但毫無疑問人們在上述努力背後的目標是：保護受害者的記憶，同時承認共同責任並悔恨過去所犯下的罪行。

某些東歐國家同樣禁止對大屠殺的否認。但他們同時引入了目的完全相反的記憶法：通過將歷史暴行的責任完全推給他人——無論是希特勒的德國還是史達林的蘇聯——來粉飾國家敘事。波蘭在1998年通過了這樣的法律。捷克、匈牙利、拉脫維亞和立陶宛等國也存在類似的規定。

這樣的法律透過掩蓋當地居民在納粹、共產主義罪行中所發揮的作用，這樣的工具非常便於想要贏得民眾支持的政治家的利用。例如，法律與正義黨就已經贏得了大規模選舉支持，而這一切在某種程度上多虧了出於政治目的對過去悲劇的利用。

俄羅斯法律禁批判史達林二戰政策

還有比波蘭更極端的例子存在。在俄羅斯，一部2014年的法律禁止對史達林在二戰期間的政策做出任何批評。在土耳其，一部2005年的法律則禁止用「種族滅絕」來形容奧斯曼帝國屠殺亞美尼亞人。這些法律與西歐的記憶法有著本質的不同，因為國家罪行中對犯罪者、而非受害者的記憶才是它們積極保護的目標。

當然，土耳其、尤其是俄羅斯很難被稱之為民主國家，而且兩者都不是歐盟成員國。而波蘭及其政府現在正在積極保護對反人類罪肇事者的記憶，雖然他們僅僅是個人公民，而不是以政府名義行事的國家官員。

這甚至都不是法律與正義黨首次試圖引入這樣的法律。2008年，該黨就曾提議通過一部懲罰「誹謗波蘭國家」法，其中包括對波蘭人捲入納粹和共產主義罪行的指控。該國的憲法法庭以程序為由宣佈上述法律無效。

記憶法在西歐民主國家出現是為了彰顯真相、和解和和平。但為避免未來產生悲劇，這些國家可能開創了一個危險的先例。現在，記憶法已經成為試圖鞏固自身力量的民族民粹主義者最偏愛的一項工具—煽動曾經滋養大屠殺的仇外民族主義。

© Project Syndicate

（原標題為《Memory Laws and Nationalist Lies 》，文章未經授權，請勿任意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