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報 Up Media

蘇巴慈

 

●　英國皇家國際事務研究所資深研究員

●　義大利波隆納大學經濟學客座教授

中國人民銀行（PBOC）的官員長期以來一直堅稱「中國不會將人民幣視為武器。」然而，他們承諾不會為了戰略目的操縱貨幣，但仍有能力這樣做，如果願意的話。

有武器不見得會用

由於美國總統川普（Donald Trump）對一系列中國商品徵收進口關稅，中國的貨幣政策已成為討論焦點。許多人想知道中國是否會通透過威脅貨幣戰爭來應對川普的貿易戰。

如果確實如此，世界應稱之為「虛張聲勢（bluff）」。

可以肯定的是，中國擁有超過3兆美元的外匯存底和一套不盡成功的管理匯率制度，卻擁有足夠金融和貨幣槓桿來圍堵美國經濟。但擁有武器並不意味著中國有能力使用。

6月份成為人民幣史上匯率最差的月份，與美元的匯率下跌3.7％，分析師對原因存在分歧。

部分人認為這是經濟成長放緩的結果，再加上市場對美國對中國課徵報復性關稅、美國升息引起美元升值的擔憂，另一部分人則懷疑中國貨幣的主管機關進行干預來削弱人民幣，抵消美國政策的影響。

人為干預還是市場決定

中國政府長期持續干預並確保人民幣匯率與經濟目標保持一致。

但自2016年以來，當人民幣被包含在決定國際貨幣基金（IMF）「特別提款權（SDR）」價值的貨幣時，匯率便已開始由市場力量決定。

儘管如此，中國人民銀行行長易綱堅持中國的匯率反映了供需，但主管貨幣當局在必要時仍進行干預，雖然這類干預措施的頻率較過去為低，但仍擾亂了市場。

然而，在今天的貿易戰中，即使技術上可行，人民幣「人為操盤（engineered）」的競爭性貶值也不符合中國的最佳利益。與過去不同，儘管川普政府認為中國是個未經改革的匯率操縱國，但人民幣疲軟對中國的傷害遠高於中國的獲利。

首先，透過提高進口價格和支持出口部門，人民幣貶值將削弱中國政府由出口導向型經濟增長轉向基於國內消費增長模式的目標。

此外，人民幣貶值恐會引發美國再次提出對中國匯率操縱的投訴。

最後，更重要的是，在美元計價資產變得更具吸引力的同時，人民幣疲軟可能導致中國資本外移。

在這種情況下，中國貨幣的主管當局可能被迫逆轉並支撐人民幣，屆時，這種干預力道必然很大，也意味著中國官方存底大幅減少，就像2015年和2016年所發生的那般。

進退維谷的中國貨幣政策

令事情進一步複雜化的是，中國貨幣當局在經濟成長趨緩，債務與GDP比約250％、以及美國FED貨幣政策正常化的條件下，已在努力維持金融穩定。

因此，中國發現自己「進退維谷（between a rock and a hard place）」，為了阻止新增貸款並降低資本外流風險，中國人民銀行應該收緊貨幣政策，但要抵消美國升息和關稅對經濟成長的負面影響，中國需要更寬鬆的貨幣政策。

到目前為止，中國以放寬資本要求來面對這一難題，好為銀行體系創造更多資本流動性。但如果中國存款戶希望人民幣進一步貶值，卻可能會被資本外流所抵消， 中國政府目前實施的資本管制也是如此。

展望未來，易鋼可能不得不採取口頭保證來支撐匯率，這意味著中國和美國聯準會將同時出售美國國債，在這種情況下，美國可能升息，代表全球金融穩定面臨嚴重風險。

因此，雖然中國人民幣匯率疲軟的影響對中國來說遠大於美國，但中國人民銀行加強干預匯率也會破壞美國聯準會的政策和金融穩定。

讓人民幣匯率浮動

中國缺乏完全流動性和可兌換貨幣意味著整個國際貨幣體系的匯率制度仍然存在根本分歧，這種分歧將繼續扭曲、加劇美國貨幣政策對全球的影響。

這個問題的解決方案很簡單：消除扭曲。

中國應該放手讓人民幣匯率浮動，就算要繼續管理資本流動，也要真正由市場決定，這種「管理」才有助於中國加強金融體系，讓人民幣發展成主要國際貨幣。

不幸的是，由於川普政府對本身貿易政策的鷹派態度，中國似乎對目前的匯率制度感到滿意，美國和中國彼此都抱持「互相對立（irreconcilable approaches）」的方法沒有贏家，下一步如何發展全球都應謹慎以對。

（責任編輯：簡嘉宏）

© Project Syndicate

（原標題為《China’s Currency Catch-22》，文章未經授權，請勿任意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