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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俄聯手抑制中國格局隱然成形

汪虎寧 2017年01月12日 00:00:00
川普組成美國有史以來最親俄的國安團隊。(湯森路透)

川普組成美國有史以來最親俄的國安團隊。(湯森路透)

川普的親俄國安團隊

 

隨著美國新當選總統川普即將就任,其國安團隊的特色之一,就是有不少號稱是親俄派在位。除了請與普丁關係良好的Exxon-Mobile石油公司前執行長Rex Tillerson擔任國務卿外,其國家安全顧問佛林中將(Michael Flynn)也與普丁關係相當密切。川普本身也說對俄羅斯需要有新思考,並對部分的普丁強硬行為表示讚許。可說這是美國有史以來最親俄的國安團隊了。

 

這個團隊認為美國首要威脅是激進伊斯蘭主義(Radical Islamism),同時也要對付有意將美國從太平洋西岸趕回夏威夷的中國(國安顧問佛林還認為中國潛在支持激進伊斯蘭主義以削弱美國),因此敢在中東直接出兵的俄羅斯被認為是美國可以合作的戰略夥伴。

 

由於美國從1950年代以來,與蘇聯/俄羅斯關係一向不甚良好。冷戰結束後俄羅斯陷入混亂已無法威脅美國,但剛從華約掙脫的前東歐國家十分忌憚俄羅斯的威脅,多希望可以納入北約的保護傘以遏制俄羅斯,因此冷戰結束後反而出現北約向東擴張的發展,此舉被俄羅斯視為冷戰結束後歐洲對莫斯科有持續的敵意作為。其後雖有小布希宣稱從普丁眼神中發現其是可以共事的人,之後的歐巴馬也對俄羅斯要有重設(Re-set)政策,但在前者任期尾聲時俄羅斯直接侵略喬治亞,更在歐巴馬時代對烏屬克里米亞軍事兼併。換言之,過去十六年來美國對俄羅斯政策皆以失敗告終。因此當川普提到重建美俄關係時,連其共和黨內部都不甚認同。

 

新任國家安全顧問佛林中將(Michael Flynn)也與普丁關係相當密切。(湯森路透)

 

川普一旦執行其親俄路線,鐵定在黨內外會遇到相當阻力。但由於支持川普觀點者在共和黨還不少。還記得四年前當羅姆尼(Romney)代表共和黨參選總統時的主張是,俄羅斯是美國外交最大敵人。因此四年後共和黨內部會出現相當比例的親俄派,顯示美國戰略社區這幾年確是出現不小變化。

 

普丁對川普的關愛眼神

 

歐巴馬對普丁頗為不屑,當普丁在2012年回鍋任總統時,歐巴馬政府一直攻擊普丁回任的正當性,更多次對俄羅斯的民主倒退高度憂心。當年底國會還通過「麥金尼斯基法案(Magnitsky Act)」對追查俄貪官而被下獄之後無故死在獄中的麥金尼斯基律師之相關俄羅斯官員究責。在烏克蘭廣場事件以及俄羅斯兼併克里米亞後,美俄關係急傳直下。最後還發生歐巴馬政府指控俄羅斯介入影響美國總統選舉,為此歐巴馬在離任前下令驅逐35名俄羅斯駐美外交官。有趣的是,當大家以為普丁會驅逐同等數量的美國外交官以為報復時,普丁反說他不會這麼做。說他持續歡迎美國外交官駐俄。普丁當然不是喜歡美國,而是有意給川普面子,並對歐巴馬狠擺一道。

 

普丁對川普關愛的眼神還不只這一遭。當川蔡通過電話,歐巴馬政府傾洪荒之力攻擊川普,認為這證明川普不懂細緻的美中外交,普丁當時反而出面幫川普說話,表示他相信川普的判斷。日前還宣布會從敘利亞撤軍,其航母已經撤離,這個舉動必然會對阿塞德施加與叛軍簽署和平協議的壓力。從這幾遭事件可看出普丁確對川普禮遇有加,在川普還沒上任就屢送禮物,外界預期在川普上任後,也似乎會對普丁禮尚往來。

 

2017歐盟可能會出現大變化

 

去年被號稱是民粹主義的一年,包括英國脫歐、菲律賓選出杜特蒂為總統,加上美國川普爆冷當選。但今年可能變化更大。由於荷蘭(三月)、法國(四到五月)、德國(八到十月)、挪威(九月)都有全國選舉。以目前趨勢觀之,不僅右派力量回潮,疑歐派勢力將會大增,且其結果可能對俄羅斯的強硬立場出現鬆動,俄羅斯有可能會是真正的大贏家。這個結果必定有助於普丁在2018年尋求連任。

 

由於俄羅斯近幾年因兼併烏屬克里米亞受到美歐經濟制裁,加上世界石油價格下降,其經濟狀況相當不好,因此東西兩邊壓力的緩解會是普丁求之不得的好消息。當來自歐洲的壓力緩解後,俄羅斯先前在壓力下被迫與中國妥協的作為就可能會出現變化。

 

俄羅斯近幾年因兼併烏屬克里米亞受到美歐經濟制裁,加上世界石油價格下降,其經濟狀況相當不好。(湯森路透)

 

抑制中國崛起,美俄有同樣利益

 

在選前,川普似乎是中俄共同喜好的對象。只是川普選前明確提到要改善與俄羅斯關係,但對中國還是多所抱怨,中國對川普的喜愛似乎是來自對另一位候選人希拉蕊的痛恨所致。但在選後,川普在用人上展現親俄風格,可是在發言上對中國卻越來越不假辭色,甚至在川蔡通話後還提出美國無須被一中政策限制,引發中國高度關注。對這個現象,有人認為這證明川普就是個無腦大嘴的演藝咖,但也有人懷疑川普是否有意逆轉當年季辛吉「聯中制蘇」的地緣戰略,打「聯俄制中」的國際政治牌局。

 

川普個人在選前對中國的指控多是在經濟議題,但選上後就開始在台灣、北韓、南海等安全相關議題批評中國。川普的國安團隊更有對中國態度強硬的特徵。國家安全顧問佛林中將指控中國是激進伊斯蘭主義的合夥人,國安會亞洲資深主任博明(Matt Pottinger)先前還是派駐中國的記者,對中國箝制採訪自由的惡行惡狀深有體會。川普批評歐巴馬「亞洲再平衡」是光說不練,沒有給予相應的軍事配套,主張要擴充海軍艦隻在西太平洋攔截中國,從現有的288艘大幅增加到355艘軍艦。

 

普丁對中國崛起也是相當警戒。就在習近平2013初剛上台高唱中國崛起的大國夢時,普丁在2013年七月於東西伯利亞、遠東俄羅斯與,發動了一場包括五千輛戰車、十六萬兵力,號稱是冷戰後最大規模的武力展示。由於當時烏克蘭沒出現廣場運動,俄羅斯的核心安全利益尚未受到挑戰,因此有人解讀這個武力展示對象是針對中國,因為俄羅斯對於中國在其東方邊界的威脅深感憂慮,特別是當年五月中國軍隊才入侵印度邊界一個月而出現了帳篷危機。俄羅斯此舉一方面有警告中國的意圖,也有暗挺印度的味道。

 

普丁對中國崛起也是相當警戒。(湯森路透)

 

而中國在2013年九月與十月先後發佈的「一帶一路」,其一帶部分是穿過前蘇聯的中亞加盟共和國,與俄羅斯的歐亞鐵路呈現平行態勢。對俄羅斯而言,此舉意味著中國對中亞的影響力會越來越大,也讓中亞國家有了俄羅斯以外的基建選擇,不再需要通過莫斯科與其他地區相連。這對俄羅斯帶來更大的不確定感。鑒於中國「一帶一路」計畫的威脅性,以及在2014年五月「亞信會議」中提到亞洲事務由亞洲人管(俄羅斯算亞洲嗎?)的主調,普丁急忙於2014年將原先的歐亞經濟共同體(Eurasian Economic Community)升級為歐亞經濟聯盟(Eurasian Economic Union)。積極把先前的中亞國家拉入,特別是哈薩克共和國。

 

俄羅斯平衡中國的舉措直到2014年烏克蘭廣場革命,莫斯科出兵兼併克里米亞而受到美歐經濟制裁後,才出現改變。美歐制裁對於當時已經呈現疲態的俄羅經濟呈現更大壓力,俄羅斯不得已與中國合作,包括簽署一個為期三十年,價值四千億的天然氣合約,並在若干經濟議題配合中國,包括中國發動的金磚開發銀行(新開發銀行)、亞投行等積極配合,也不再對「一帶一路」語帶保留。

 

只是俄羅斯的平衡政策並沒有放手。針對「上海合作組織」,俄羅斯力主讓印度與巴基斯坦都成為會員,透過引進印度力量平衡中國(中國則利用巴基斯坦遷至印度)。俄羅斯與中國除了有「上海合作組織」的陸上反恐演習外,也與中國有大規模海上軍演。但俄羅斯去年九月與中國舉行完「海上聯合-2016」軍演後,隨即與印度在近中俄邊界處的海參崴展開「印德拉Indra」軍演

 

俄羅斯發展東向政策力圖擺脫中國支配

 

即便之後須處在中國陰影下,俄羅斯依然發展自己的「東望政策」以分散過度集中於中國的風險。越南、日本、印度是俄羅斯的發展的重點。越南與印度是蘇聯時代的冷戰盟友,冷戰結束後雙方關係只是趨冷,但未轉壞。隨著亞洲崛起,俄羅斯也關注這個地區的經濟發展,加上越南與印度的經濟潛力雄厚,成長率也高,自然成為俄羅斯東向政策發展的起始點。

 

俄羅斯也於去年在海參崴啟動首屆「俄羅斯-東協論壇Russia-ASEAN Forum」,以海參崴作為俄羅斯東望政策的據點,引進亞洲經濟以活絡地廣人稀的遠東俄羅斯,並舒緩中國對該地區的支配力。

 

近幾年來俄羅斯與日本關係也日漸密切,與安倍的互動十分緊密。北方四島問題沒有影響俄羅斯與日本加強經貿關係的意圖。

 

南海議題、中日與中印領土爭議,俄羅斯都不支持北京

 

俄羅斯與中國的分歧,也表現在對日本、印度等與中國相關的領土爭議上。俄羅斯承認釣魚台是日本的領土,也不認同中國在中印邊界爭議的主張。只是莫斯科在過去可能不公開主張,直到近期開始以具體動作表現出來。

 

去年六月有三艘俄羅斯軍艦穿過釣魚台/尖閣海域。表象上好像是俄羅斯與中國船艦一同穿越釣魚台海域,但實際上俄羅斯是向日方表明無害通過,在一旁監視的中方船隻看到俄羅斯進入釣魚台海域則是高度驚訝,因此尾隨跟進。外界看起來像是中俄聯手對日本抗議,但實情是俄羅斯以實際行動承認釣魚台屬於日本管轄,事前也未照會中國,中國對此感到震驚。說俄羅斯聯中對日本抗議,但更像是俄羅斯根本不甩中國對釣魚台的主權主張。

 

當南海國際仲裁出爐後,俄羅斯是直到數天後的7月14日在其外交部記者會上,被中國記者發問後才被動表示立場。與外界認為俄羅斯會支持中國的作為不同,俄羅斯固然認為須由爭議方自行解決,但兩次提到解決方式須遵守國際海洋法,也希望要遵照2002年行為準則宣言的精神,並希望早日完成各方行為準則。看起來俄羅斯的立場更傾向於東協,而不是中國。

 

莫斯科不斷向東協釋出友善訊號。(湯森路透)

 

俄羅斯此舉固然是不願被中國拖入南海爭議的漩渦,但莫斯科更也是向東協釋出友善訊號。中國看在眼裡怎會不知,只是隱忍而已,反覆強調俄羅斯反對不屬爭議方的美國強勢介入,對外塑造中俄一體的印象。

 

因此當川普當選,其對中強硬,對俄友善的政策啟動後,普丁會如何利用這個局勢就變得非常有趣。俄羅斯當然不太可能順從美國「制中」的意圖,但現在俄羅斯相對中國更處於弱勢,不僅其遠東俄羅斯的受到中國支配力越來越大的威脅,連其傳統核心利益區的中亞也可能在「一帶一路」下成為中國的禁臠,並導致俄屬中亞區域與西伯利亞更進一步的邊緣化,因此對普丁而言,可能更想利用川普友俄抑中的態勢,幫助俄羅斯壓制中國崛起的臥榻之患吧。

 

伊朗與朝核議題將考驗美俄合作

 

不論是川普要「聯俄制中」或是普丁想利用川普來「聯美抑中」,這個美俄合作依然有許多困難。即便川普親俄派人選入主國安團隊沒有懸念,但伊朗與朝核問題會對美俄合作提出考驗。

 

川普認為俄羅斯會是美國打擊伊斯蘭國讓美國可以從中東脫身(disengage)的盟友,俄羅斯也願意出兵協助,但普丁在中東伊斯蘭世界地區明顯有偏向什葉派伊朗的傾向,其支持阿塞德政權不全是為了對付伊斯蘭國,也包括扶持伊朗在內。由於川普十分支持以色列,但伊朗誓言要將以色列從地球上消失,還主張二戰大屠殺是猶太人編造的謊言。因此在對付伊斯蘭國時如何不使伊朗坐大成為支配中東的第一強權,並完成以色列、什葉派與遜尼派政治勢力的平衡關係,可能會讓美俄出現齟齬。

 

朝核危機是第二個問題。雖然俄羅斯有警告北韓不要在核武議題玩火自焚,但也主張這個問題需要美國與北韓的雙邊對話,也認為美韓同盟的存在是北韓走向核武的主因。這明顯與美國的優先順序與亞太再平衡的戰略利益有差距。由於外界多預期北韓可能在今年會發展出射程可達美國本土的洲際飛彈,只要核彈小型化技術發展出來,就等於有對美國本土的核子威脅能力。這對川普以及任何美國政府都會無法容忍,屆時美國很可能會採取強硬措施以解除北韓核武能力,並可能順道解決北韓問題。俄羅斯的態度屆時會是如何,會是支持中國對抗美日韓,或是採取中立,甚至是協助說服北韓放棄發展該項技術,都對東北亞安全局勢會有非常不同的影響。朝核問題既會是美俄關係的挑戰,但也可能是建立美俄戰略共識的好機會。

 

伊朗與朝核問題會對美俄合作提出考驗。(湯森路透)

 

這個由川普啟動,普丁加碼的美俄中關係大洗牌,逆轉了當年季辛吉的戰略盤算。包括波蘭、波羅地海三小國、斯堪地那維亞國家,以及前東歐諸國的壓力可能會變重,但發生在亞洲的地緣戰略變化會是最劇烈的。由於普丁一旦在2018成功連任,其任期會到2024,因此在2024前世界局勢都會被「川普關係」影響。不管小英的主觀意願為何,這八年台灣絕對需要在川普風的影響下作出決斷。

 

※作者為兩岸關係智庫研究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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