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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採訪側記】幽闇中,在二樓點亮一盞燈光

仇佩芬 2017年02月15日 14:00:00
縱然經歷過「被失蹤」的事件,林榮基談問題總是樂觀的。他舉田園書屋等這些「二樓書店」為例,證明香港仍有奮戰的希望;談香港政治已然是北京的禁臠,他認為這反而激起年輕世代挺身而出。(攝影:陳品佑)

縱然經歷過「被失蹤」的事件,林榮基談問題總是樂觀的。他舉田園書屋等這些「二樓書店」為例,證明香港仍有奮戰的希望;談香港政治已然是北京的禁臠,他認為這反而激起年輕世代挺身而出。(攝影:陳品佑)

那天深夜,我們坐在寶藏巖林榮基暫住的房間裡聊天。忽然來了一通電話,林榮基走到門外低聲講完,回座時淡淡解釋了一句:「是問壹仁網的事。」繼續和我們聊著香港民主和兩岸情勢。林榮基的口音帶著一點港人特有的詼諧語感,講起北京假黑幫之手「處理」異議份子的事,聽起來倒像都市傳說。

 

隔天看新聞才知道,曾任廣西師範大學出版社「理想國」營銷編輯的戴學林,因為曾經透過壹仁網採購台、港書籍在中國轉售,遭判刑5年;而壹仁網的供貨來源之一,就是銅鑼灣書店。前一夜關於政治干預、暴力威脅的閒談,一下子有了具象的形體,直逼我們眼前。

 

在銅鑼灣書店事件發生前,對台灣人、中國人,甚至是香港人來說,林榮基是個陌生的名字。而在事件發生後,就算屏蔽一切的中國,也阻擋不了消息在文化圈內傳開,讓林榮基成為兩岸三地出版圈的傳奇人物。在書展會場,一個拿自由行觀光簽證到台灣看展的北京書商,發現這個被一群記者包圍的小老頭正是「那位林老闆」,忍不住大喊「天啊,我太幸運了,我朋友可要羡慕死了!」

 

後來我們向林榮基形容那書商聽到他的名字時瞬間發亮的眼睛,「就像追星族看到劉德華一樣」,林榮基笑著回「劉德華比較靚吧」,卻又忍不住感慨,「他們在內地這幾年也很困難」,彷彿自己經歷過的生命威脅,比不上思想審查之下內地同業的生存困境。

 

林榮基應邀出席台北國際書展活動,是他遭中國拘禁獲釋後首度來台訪問,公開行程集中在書展座談及獨立書店參訪,不願節外生枝。(攝影:李昆翰)

 

這樣的林榮基,談問題卻總是樂觀的。談香港獨立書店在政治和商業的雙重打壓下難以為繼,他舉序言書室田園書屋這些「二樓書店」為例,證明香港仍有奮戰的希望;談香港政治已然是北京的禁臠,他認為這反而激起年輕世代挺身而出。

 

而談到北京一手操縱的特首選舉,雖然林榮基也不得不承認,北京早就已經決定了結果,但還是直截了當地說,「我要支持長毛(梁國雄)」,因為其他人都贊成「831決定」(2017年特首選舉辦法),只有支持長毛才能表達香港人對中國這項決定的反對。

 

凡事都有好的那一面,這是林榮基總是掛在嘴邊的話,也正是林榮基看待香港處境的態度。

 

林榮基菸癮不小,一天要抽上一包半,寫東西時多到兩包。看他站在房前空地上又點起一根煙,忍不住問他,被拘禁那段時間裡,「他們」准不准他抽菸?「當然不可能准啦!」「那菸癮來的時候怎麼辦?」面對我們極其幼稚的問題,林榮基竟然笑了:「那種時候誰還會想到抽煙?只會想能不能活著出去啊。」

 

「那種感覺啊,」林榮基吸了一口菸,彷彿要化解我們問了蠢問題的尷尬似的,淡淡地加了一句,「沒經歷過的人不會懂的,經歷過的人就會明白。」

 

一個因為賣了某個當權者不喜歡的書,就莫名地被綁走、被關起來,被迫自原有生活抽離的小書店老闆,在離開牢獄卻未擺脫監控的生活中某一天,決定把自己經歷過的一切都說出來。而他,因為希望其他人不要再經歷他經歷的事、不需要明白他明白的感覺,於是決定持續寫作、持續發聲。

 

寶藏巖的夜很深了,林榮基熄了指間的菸,而他在二樓的房間燈還亮著。那道照亮小徑的光線,就像銅鑼灣、序言,和其他奮力生存的香港二樓書店一樣,在幽暗之中點亮一盞燈。

 

林榮基上報專訪:

● 妙喻九二共識像「搶婚」 林榮基:維持現狀,小英很聰明

● 「被失蹤」後首訪台 林榮基:是大陸派人來把這裡搞得不安
 

 

● 力抗北京「黑幫式」治理 林榮基:只要香港人站出來,就不用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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