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志要推翻美國既有外交政策的川普，過去似乎漸漸被華盛頓的「建制菁英」(the establishment)說服了。先是白宮發言人史派瑟針對以色列擴大殖民屯墾區一事聲明說：「新屯墾區的建設，或將現有的屯墾區擴大超越當前的界線，將無助於達成和平的目標」。然後駐聯合國大使海利在聯合國安理會上表示，美國不會解除對俄制裁，直至俄國停止動搖烏克蘭，並自克里米亞撤軍。接著由國防部長馬蒂斯專程往韓國和日本，強調同盟關係堅定如昔，然後川普再和習近平通電話，再次確立美國遵守「一中政策」。

川普還會繼續變下去

從立誓推翻體制到逐漸認知到現有體制確有其存在理由，不獨川普為然。雷根當年在選舉時也喊著要和中國斷交，結果是去簽了八一七公報。川普獨特的地方在於，他所有的轉變都是在短時間內發生的，事先亳無徵兆，事後也亳不覺得有需要解釋的地方。他在去年12月11日才在接受媒體訪問時說，「我完全理解『一個中國』政策；但我不懂的是，除非我們和中國達成一些協議──包括貿易，否則為什麼要被這個政策綁死？」但一個月之後，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順普居然就和習近平打電話表示尊重「一個中國」。知名政論家Fareed Zakaria上周末在CNN的評論節目中，就嘲諷川普把話說得很硬，結果什麼都沒拿到就匆匆放棄了，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而到目前為止，川普自己什麼也沒解釋，只有美國媒體在猜測他可能是受國防部長馬蒂斯或國務卿提勒森的影響。

無論如何，我們還會看到川普繼續變下去。川普可以喜歡或不喜歡哪一個國家，但美國的每一個區域政策都有其歷史和戰略上的理由，也牽涉到美國這個國家的立國精神和「美國例外主義」(American Exceptionalism)的特殊理念。以歐巴馬的話來說，即使一個美國總統只想管自己國家的事，只想「美國第一」，但是「當世界上任何地方有麻煩出現時，他們不會找北京，不會找莫斯科，他們會找我們。就是如此……這就是我們的角色。這就是美國之所以為美國」。所以，即使歐巴馬一貫主張美國要從中東脫身，但美國還是得處理ISIS崛起和敍利亞內戰的問題。同樣的，就算川普再想和普丁交好（不知出於什麼原因），他也不能承認俄國吞併克里米亞是合法的；而就算川普覺得美國根本沒必要協防日本，他也還是要和安倍握手言歡，甚至首度把協防釣魚台放進美日安保範圍。

只有選舉利益不會變

但川普有一點是無論如何不會變的，那就是美國中南部州的利益。川普的一般選票輸給希拉蕊兩百多萬，能當總統全靠這些地方的選舉人團票。他上任以來賣力要退出TPP、要拆解北美自由貿易區、要美國工廠回來投資、要在美墨邊境築牆、要禁止七個回教國家入境，全都是為了鞏固這些地方的選票。對這些地方的白人「老粗」(redneck)來說，中東、歐洲和亞洲都太遠，川普是否改變立場他們並不在乎，但禁止移民和創造就業機會的承諾不可動搖。如果川普對這些問題不拿出方法來，想再連任根本不可能。

台灣要想清楚能給什麼

如果鞏固選區利益才是川普施政的核心，我們或可預測台灣未來將面對的挑戰。

首先是美豬進口問題。既然川普不可能再回到TPP，台灣只能和美國單對單談自由貿易區。但讓我們面對現實。在川普贏得的這些州裏面，愛荷華、北卡羅來納、俄亥俄州、明尼蘇達、印第安納名列美國養豬業的前五大州。就算川普無意再和台灣談進一步自由貿易的安排，含瘦肉精美豬進口的問題也終究要浮上台面。台灣還能用「台灣例外主義」，堅持不接受聯合國食品法典委員會(Codex)所定的殘留容許量標準嗎？

更棘手的問題是台灣是否會被川普列為匯率操縱國的問題。對這個問題拿出辦法來也是川普一定要向中南部各州兌現的承諾。因為根據川普的理論，正是因為匯率不公平，美國才會產生巨大貿易赤字，美國人的工作才會外移。美國財政部在去年就將中國、日本、南韓、台灣及德國列入「觀察名單 (Monitoring List)。川普原來誓言在上任一百天內就要對中國開刀。但現在川普已跟習近平通電讓步，再找理由挑釁的可能性不高，但會不會找代罪羔羊？韓國對外經濟政策研究院(KIEP)剛剛發表報告擔心韓國可能列名。而川普早在競選期間就指名台灣搶走了美國人的工作，台灣有可能自免於外嗎？

川普的世界觀沒有人權和民主這一套，只談你能給我什麼和我能給你什麼。如果台灣還想不清楚自己要什麼和能給什麼，那麼在川普任期內恐怕不會太好過。

※作者為台北市議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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