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蠻:為何到現在還被要求大聲唱誦「吾黨所宗」

郭婷瑋黃品華 2017年03月02日 00:00:00
台灣民主的尚未在教育層面中落實,從硬體到想法,威權遺緒仍然存於各級校園之中。(圖片取自南蠻臉書)

台灣民主的尚未在教育層面中落實,從硬體到想法,威權遺緒仍然存於各級校園之中。(圖片取自南蠻臉書)

那行動被限制、言語被控管的灰暗歲月,是一段時至今日,我們仍無法完整尋回並建構的歷史。如今,雖處於一個看似自由、民主的時代,學生生活卻仍然充滿著威權的影子。例如,校園環境中,矗立著摧毀青年理想、抱負的獨裁政權領導者─蔣介石的銅像;課堂教育中,總是輕易帶過獨裁者惡劣之舉;還有,以整齊、榮譽與安全為名,強加在學生身上的制服;抑或是,在校規決策過程中的獨斷與不對等的權力關係。這個時代看似民主,在校園中卻處處可見到壓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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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我們在爭取的學生權益是什麼呢?校園做為學生踏入公民社會的前導,學生權益,就是在校園中落實基本人權的保障,其中以自由權和受益權較常被提及。為了使目標明確化,學生權益可說是用來保障每個學生「選擇的自由」,我們可以自由的選擇自己的衣著、是否對中華民國國旗行舉手禮,是否參加朝會。校方時常以團體生活為由,將種種規範加諸在學生的身上,卻忽略了這些規範是否符合比例原則、是否與人權及民主的觀念相牴觸。落實學生權益,便是逐一檢討現行規範得合理與否,並將之修改為符合普世價值及社會潮流的合理規範。

 

儘管社會已經解嚴,卻忘記將威權時代的遺留物帶走。當初因政治因素走進校園的蔣介石銅像,到現在還沒有移除。我們不諱言,學生自治就是一種政治,同樣的,校方也應坦白接受,我們的生活處處都和政治有關。但是行政單位卻總是以「不要讓政治介入校園」為由,任由獨裁者的銅像佇立在校園。此外,管束學生生活作息的教官,雖然無關教務,卻攸關著學務,不只將軍事體制帶入了學生的學習,也試圖將愛國意識一併融入教育之中。試問,解嚴後的今日,我們還需要這樣的價值觀嗎?一個學生愛國與否,是否該透過教官的介入來建構自己的國族認同?軍人體制續存於校園生活中,但是,如國防課、稍息立正敬禮、統一制服這樣的教育與規範,有為我們帶來任何社會化的幫助嗎?答案很顯然是否定的。學會自主管理,本是學生的一堂必修課,但若總藉著軍事管教來規範學生,我們將如何在踏出校園之後,順利的往自由民主的方向邁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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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中央伍為準」、「向左看齊」

 

另外,來談談每週一次的朝會時間。每星期總會有那麼一次,召集全校學生一同站在操場上,由教官指揮,以軍訓的方式要求同學「以中央伍為準」、「向左看齊」,甚至要求學生向國旗行舉手禮(軍禮)。朝會的目的不外乎培養愛國情操或者適應團體生活,也成為軍訓教育在校園中的實作。但,軍事訓練在校園中舉行,即違反了聯合國的《兒童權利公約》。猶記得這學期的開學典禮,「唱國歌」時台下同學靜默無聲,主任教官大聲地責問同學:「你們還是不是中華民國的國民?」若單純以中華民國的法律來看,僅僅只有規範:「國民遇升降國旗時,應就地肅立,注目致敬;聽到國歌時,應肅立。」那麼,究竟為什麼,我們的學生需要接受國際公約中不被允許的軍事化教育呢?這還可以再延伸到另一個層面:我們每個人都願意當中華民國的人民,或是認同這個身分嗎?究竟是為什麼,學生不能自由選擇自己的國族,而在體制下被要求要大聲地唱誦吾黨所宗呢?

 

另外,當我們翻開校規,很大的篇幅都寫著對服儀的種種規範。校方給出的說法不外乎是,穿著一致代表著團結、榮譽,又或者是穿著制服能方便於校方辨識學生身分,以維護校園安全。但是,有句話是這樣說的:「在獨裁國家裡,要有極為充分的理由才能給予人民自由;反之,在民主國家裡,要有極為充分的理由才能限制人民的自由。」在這個強調民主的社會中,若僅僅是為了安全或榮譽,這等明顯不符合比例原則的理由,來限制學生的衣著自由,不就忽略了憲法所保障的自由權嗎?且當學生穿著整齊制服時,校園中放眼望去,又有多少師長穿著符合「體面」、「榮譽感」的標準服裝呢?學生自主也是自主,自主是人權的一環,不可抹滅,但教育的場域處處皆是忽視個體差異的不合理規範。再者,一個國家的進步始終源自於教育,若連高中校園這樣的教育現場,都無法落實自由民主,又要未來這個社會的公民─也就是我們─如何實踐民主呢?

 

而且,在校園中,學生的日常生活裡沒有自主權的存在,一舉手、一投足都「被決議」著,學生的身體自主權,是由學校的師長們透過「是非題」的二分法來下定論。請問在做這些決定前,師長們有問過學生的意見嗎?只有行政要求校園自治組織製作問卷,以選擇題的方式調查學生穿著制服的「意願」,然而這些被調查出的「意願」結果,卻仍被用來限制學生的選擇自由。

 

高級中等教育法第55條

 

最後,是校規決策過程中的不對等權力關係。校園中,決議重要事項的會議包含校務會議、行政會議以及導師會報。其中,只有校務會議准許學生參與,並且根據《高級中等教育法第55條》規定,「校務會議學生代表必須由經選舉產生之學生會代表出席」,然而,出席者卻並不等同於學生會代表;首先,學生代表確確實實也是由學生們選舉產生,但因為教育部規定,必須為「學生會」代表,而使部分以「班聯會」或「學聯會」為名的校園組織被排除在法律之外,無法派出代表。而且,根據每個校園自治組織的不同,最常見選出的學生代表,不過就是由學生會正副會長,或學生議會成員等少數人擔任;其次,學生代表的提案要進行修改或提議時,都必須先由校務會議成員聯署通過後,再經行政會報決議,最後交由校務會議進行最終決策。

 

繁冗的程序中,學生代表的提案竟必須由占極高比例人數的師長們,在層層過濾下進行決議。而學生代表也只能在最終校務會議,投下寥寥可數的個位數票數。再者,提案時的聯署人數,更是一道難以翻越的牆。幾位學生代表了單薄的學生意見,還須通過層層考驗,才能使我們的意見在最終校務會議中有「被同意」的可能。在這樣的體制之下做出決議,我們很難相信,師長們能否發揮同理心,瞭解學生的需求、傾聽學生的意見。相反的,我們看到的是,部分師長一昧地用高傲的姿態反駁學生的發言權、毫無理由的反對學生的提案,只因為他們討厭改變。

 

新一代的聲音必須被更多人聽到,不同的聲音,使我們有更多考量、更多的建議以及更多的進步。因此我們主張,既然無法減少與會師長的人數,我們就要增加學生代表的與會人數,才能讓更多元的聲音被聽見、保障學生權選擇的自由,這才是應該教育成長的原動力啊!

 

威權遺緒仍存在各級校園中

 

上述種種,無不昭示著台灣民主的尚未在教育層面中落實,從硬體到想法,威權遺緒仍然存於各級校園之中。身為新世代的我們期許,人權、法治與轉型正義這樣的民主價值,能夠在各校園中遍地開花,校方與家長能夠重視學生的選擇權,真正的去威權化並落實校園民主,將這些概念深耕學生、老師和家長間。我們期許從教育開始做起,去除就時代的影子,從增進學生公共參與開始,成就一個全新的,真正自由民主的世代。

 

(學生代表人數及提案連署人數根據《高級中等教育法第55條》皆是由各校校務會議進行決定,高級中等教育法並無明確規定。)

 

※作者為臺南女中「南蠻成員」

 

南,是希望在區域差距相當大的今日,能夠擁有和堅持屬於南部的聲音,也象徵我們生長於南方,熱愛自己的家鄉,我們知道我們是誰、知道自己的認同紮根於哪裡。

蠻,則是希望能夠不被既有的思維框架限制,所以,中立理性客觀不是我們的追求,我們的追求是在反省思考過後用我們的方式認識臺灣、認識自己。

南蠻這個組織,若要簡單講的話大概是:「轉型正義、深化民主、記憶歷史、想想土地」。

起初,我們只單純想告訴我們身邊的人不要忘了二二八事件,不要忘了白色恐怖,不要忘了台灣曾經戒嚴、曾經受威權統治。當我們的國家教育讓我們忘記這些台灣的故事時,我們試圖自己記起。這是南蠻首先要做的事情。

如果我們僅止於此而不對於現在台灣的狀況作出批評與反思行動,那南蠻必然是一個力道不足的組織。轉型正義的目的,本來就是希望能夠真正記取歷史教訓,防止未來悲劇重演。正因台灣的轉型正義從未落實,大大小小的悲劇才會以不同的形式在全台各地上演。

「民主不是天上掉下來的。」而我們因為深知這一切得來不易,所以會把握每個發聲的機會,做我們認為對的事情而不讓好不容易的民主逝去。

想想土地,則是希望心態上能夠回歸到台灣這片土地上去思考。

想一切最源頭的事物,去反思我們到底是誰,去尋找我們的認同還有對未來的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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