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尼唯一實施《伊斯蘭律法》（Sharia law）的亞齊省特區（Aceh），一對年輕同志情侶23日首度因同性性行為遭公開鞭刑。《衛報》（The Guardian）指出，亞齊省的保守主義，是印尼各地的伊斯蘭主義（Islamism）情緒正在上漲的徵兆，印尼華人在政壇上的發展，以及同志平權運動因此受到挑戰。

「近在眼前的教訓」

當地時間23日上午10點，鞭刑現場擠滿上千聚集觀看的民眾，官方禁止18歲以下的未成年人目睹鞭刑，但仍有許多孩童不願離去。20歲的觀眾拉特娜（Ratna）是附近大學的學生，她說：「這對我們而言是個教訓，近在眼前的教訓。」她就如現場其他受記者採訪的年輕人一樣，相信同性戀是一種罪。

台下擠滿觀看鞭刑的人潮。（湯森路透）

當天有10人在台上遭受鞭刑，其中4人是女性，所犯的罪為通姦。受懲最嚴重的是1對20、23歲的年輕同志情侶，他們3月時被強硬派穆斯林拍到全裸共枕的影片。現場大群憤怒的民眾，多半是為了他們而來。

這2名年輕男子走上台，他們預計要接受多達83下鞭刑，有3名身著土棕色長袍的蒙面行刑人在旁待命。23歲的男子一口氣接受83下鞭刑，另一名20歲的男子中間一度喝水休息，他瘦小身軀承受鞭刑的同時，扭曲的臉上呈現痛苦，眼皮也不時地顫抖。

受鞭刑的女性露出痛苦神情。（湯森路透）

65歲的當地居民努爾里尼（Nurleili）說：「觀賞別人受罰不是什麼好事，因為有天也會有人看著我們受罰。但是，我真的很想知道，鞭刑實際上是怎麼執行的。我很害怕也很難過，但我想這會是給小孩很好的教訓。」

宗教成政治打手？

《衛報》指出，這場鞭刑在某種層面上，是伊斯蘭律法在此自治區中，邏輯上可能會發生的事。但有許多人認為，事態可能更加嚴重：亞齊省的保守主義，是印尼各地的伊斯蘭主義情緒正在上漲的徵兆。

《衛報》認為，印尼的宗教與投機的政治人物合流已有一段時間。9日，印尼首都雅加達（Jakarta）的華裔市長鍾萬學（Basuki Tjahaja Purnama，或稱Ahok），因被指控競選期間褻瀆伊斯蘭教，遭法院判處2年有期徒刑。

鍾萬學是基督徒，在競選連任的造勢活動中引用了一則可蘭經的經文，經文內容禁止穆斯林投票給非伊斯蘭教信仰的政治人物，鍾萬學當場質疑經文的正當性。但他的言論讓不少穆斯林震怒，也遭受種族主義者撻伐，最終他在市長選舉中敗給穆斯林對手，並因爭議言論遭判刑2年有期徒刑。

有人認為，印尼另一位華裔基督徒首長，西加里曼丹省（West Kalimantan）省長柯尼立斯（Cornelis）也會遭遇相同命運，他曾在公開場合中發表言論，要求激進人士離開該省，形同在強硬派的怒火上澆油。

9日印尼現任首長鍾萬學前往法院聽取判決。（湯森路透）

21日、2名年輕男子因同志行為遭鞭刑的前2天，雅加達市警方深夜突擊一間同志三溫暖，逮捕141名同志男子，儘管同性戀不違反印尼聯邦法律。

印尼同志運動先鋒歐托莫（Dede Oetomo）認為這些事件的發生不只是巧合，他說：「將格局放大的話，我認為這些接連發生的事件是為了2019年的全國大選做暖身。」

印尼現任總統佐科威（Joko Widodo）是支持全球化的溫和主義者。若佐科威2019年大選連任失敗，很多人難以預測印尼脆弱的世俗主義建制會如何發展。世俗主義意指，在社會生活和政治活動中，擺脫宗教組織控制的主張。

歐托莫說：「強硬保守派人士的主要論述是『我們會保護你們，讓那些糟糕的同性戀、非穆斯林遠離。』」他又說，對於許多中產階級的選民而言，這些論述事實上相當吸引人。

2名遭鞭刑的同志入監服刑。（湯森路透）

伊斯蘭保守派反撲

媒體和新聞自由於1998年解禁後，保守主義與宗教的聲音終於被允許大鳴大放，保守與現代的文化戰爭在印尼各地展開。宗教、身分與傳統，對抗後殖民時期建國領袖蘇卡諾（Sukarno）所標誌的全球化主義、世俗主義。

印尼現今主要的強硬保守派，是1998年成立的「伊斯蘭防衛者陣線」（Islamic Defenders' Front，又稱FPI），從初期的邊緣團體發展成影響國家重要政策的利益團體。在雅加達市長鍾萬學褻瀆事件爆發時，長期自詡為印尼非官方道德警察的FPI發起多次示威運動，也獲得不少基層支持。

法院決議以褻瀆罪起訴鍾萬學。（美聯社）

位於蘇門答臘島北方的亞齊省特區，被認為是中世紀伊斯蘭教進入印尼的入境點。20世紀起發動多次獨立運動，對抗荷蘭、日本與印尼政府的統治，最終因南亞大海嘯受創嚴重而中止，並在2001年被賦予自治權、適用伊斯蘭教律法。許多觀察家質疑，印尼政府的作法，是成功的包容政策，或是適用伊斯蘭律法的危險先例？

無論如何，FPI與亞齊特區儼然成為伊斯蘭保守派的反動軸心。

公開受鞭刑的同志男子。（湯森路透）

「法外規範」散播恐同情緒

根據另名同志運動成員里莎（Riza）描述，亞齊省特區的伊斯蘭律法已實施十多年之久，然而將同性戀變成熱門敏感議題的，是FPI的殘虐打壓行為。

原先該地區對同志的態度是「不問、不說」，因此同志的生活本質上還過得去，但2016年開始散播於印尼社會中的「恐同」氛圍，讓同志處境越來越艱辛。

男子受鞭刑時神情痛苦。（湯森路透）

來自亞齊特區的年輕跨性別男子告訴《衛報》，他對於目前的現象感到害怕。他說：「我現在不敢出門，我不想讓他們知道我是誰。變性不違法，也不違反伊斯蘭律法，但FPI執行的是法外規範。」

遙遙同運之路

對亞齊特區的LGBT社群而言，仍有些微希望之光存續著。里莎說，有位勇敢的變性女子到鞭刑現場抗議，被伊斯蘭律法警察驅趕時，也從容不迫地走出。

另名同運分子哈托由（Hartoyo），在網路上不斷地找尋受鞭刑的同志情侶，並替他們籌資醫療費用。他說：「現在，我們雖然在地下活動，但我們不會離去。」

受鞭刑男子在員警攙扶下行走。（湯森路透）

因同志性行為而遭受拘捕的一對同志情侶。（美聯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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