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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虔豪專欄:韓兩大電視台罷工--清算「積弊勢力」的關鍵時刻

楊虔豪 2017年09月10日 00:00:00
南韓公營媒體長期遭政治干預,導致旗下記者多次罷工抗議,要求新聞自由,文在寅上台後或許民氣可用,有機會改變韓國媒體這一弊端。(美聯社)

南韓公營媒體長期遭政治干預,導致旗下記者多次罷工抗議,要求新聞自由,文在寅上台後或許民氣可用,有機會改變韓國媒體這一弊端。(美聯社)

時逢北韓試爆氫彈,東北亞局勢又陷詭譎與緊張氣氛,南韓社會內部也頗不安寧。在閱聽眾渴求新聞資訊的時刻,國內兩家公共媒體,同時也是規模最大的電視台MBC和KBS,工會宣布從上周(9月4日)起,展開要求社長下台的罷工

 

碰上非常時期,電視台呼籲員工「共體時艱」,趕緊復歸崗位。工會則決定不予理睬,因為自保守派於2008年上台後,權力過度干預報導走向,引發基層記者反彈。

 

李明博和朴槿惠執政9年間,資方從未讓步,反倒對參與抗爭的記者予以整肅,保守派政權也刻意迴避工會訴求,讓工會忍無可忍,決定在新政府上台的當下,趁時勢所趨,再次發動罷工,要把前朝任命的社長給拉下台。

 

1987年,南韓步入民主化後,南韓終於擺脫官方對媒體內容的審閱,但親政府派主管仍企圖主導或干預政治與社會新聞的編播,讓報導偏袒保守派。

 

電視台員工於是紛紛設立工會,並結合成全國媒體工會,同時加入具左傾色彩的「全國民主工會總聯盟」(簡稱民主勞總)。與新聞部門高層,甚至電視台經營層交涉或衝突,透過發動罷工的方式,來爭取編輯自主權。

 

南韓電視台易受政黨擺布

 

南韓可以說是世界上,電視台罷工頻度最高的國家。30多年來,兩大公共電視台工會,發動過超過15次罷工。值得注意的是,罷工絕大多數發生在保守派的李明博及朴槿惠執政時期。

 

兩大電視台董事會,都是由政黨在國會席次的比例,分配推薦的董事而組成,這造成電視台容易受執政黨擺布,新聞報導就容易產生影響。

 

進步派的金大中、盧武鉉總統執政時期,新聞部門的編採尚能獲得相對保障。但從2008年,保守派重新上台後,權力黑手逐漸深入電視台。先是KBS社長鄭淵珠突遭監察院以「經營不良」為由調查,在任期未滿的情況下,被執政黨占優勢的董事會非法解任,隨後更遭逮捕。

 

這起事件引發KBS工會的反彈與抗議,警方卻直接進入電視台內,阻擋與架離工會成員,沒過幾個月,執政黨占多數優勢的國會,強行通過《放送法》,開放擁護政權的保守派3大報,進駐有線電視台區塊,經營綜合頻道,兩大台工會發動聯合罷工,卻無法阻擋政治勢力對媒體界為所欲為。

 

KBS社長鄭淵珠遭「暴力解任」後,擁有最強大媒體工會、而且最勇於在新聞報導中批判政權的MBC,也逃不過被宰制的命運。曾在MBC擔任13年晚間新聞主播,受工會信賴的MBC社長嚴基泳,也不敵保守派佔優勢的董事會施壓,提前請辭。

 

記者自尊心受挫

 

此後,兩大電視台新聞開始出現質變。KBS儼然成為國營電視台,總統的一舉一動成為晚間新聞頭條,社運、民眾抗議、批判政權的分量減少,北韓動態與安保問題的報導,比例提高。

 

而原本以調查報導聞名,曾是權力批判急先鋒的MBC新聞,變成充斥軟性生活情報,還有事故災難的消息,新聞評論和分析的單元被取消,許多批判性的調查報導,無預警被抽掉,這讓過去頂著新聞招牌的MBC記者,自尊心受挫,因而MBC工會決定在2012年初,發動罷工,當時KBS工會也決定跟進。

 

同年,台灣發生青年學生參與抗議旺中併購有線系統業者的反媒體壟斷的抗議。筆者曾先後在台、韓現場觀察,發現台灣的媒體抗爭,主力在於學界、公民團體和學生,缺乏大量的新聞工作者投入。

 

南韓的電視台抗爭,則是電視台從業員主動挺身而出,訴諸民眾響應,雖然獲得廣泛支持,實際上卻未轉變為在政治上足以推動改變的力量,到最後變成以政權輪替為最終目的。

 

兩大電視台發動罷工4個月後,碰上國會選舉,執政黨的新世界黨微幅過半;年底,朴槿惠也以極小差距擊敗文在寅,守住保守派政權,這讓媒體工會的抗爭力道大受打擊。2012年的聯合罷工,最後以失敗收場。

 

首先發起罷工的MBC,有110名員工遭懲戒,157位主播、記者與製作人,被調離新聞製作的崗位,強制發配到與原先業務毫無關聯的戲劇、公演活動,或電視台經營的副業單位任職,原本空缺的位子,電視台另外以高薪從業界招聘更多記者跳槽入內,填補空缺,罷工後的MBC,遭遇了「大清洗」。

 

而南韓民眾顯然未察覺這樣的政治抉擇,將對未來的社會造成莫大災難。2014年發生的世越號船難,MBC地方分台已確認仍有200多位學生受困於船中,首爾總部卻刻意發布「全員救起」,引發其他家媒體跟進,最終證實為誤報,不僅耽擱救援進度,也讓乘客家屬陷入崩潰。

 

2014年韓國發生「世越號沉沒事故」,過程中媒體的誤報,不僅耽擱救援進度,也讓乘客家屬陷入崩潰。(圖片取自YouTube)

 

無線台沒落主因

 

受政府與執政黨打壓,孤立無援的家屬,在孩子葬身大海後,要求釐清責任,MBC報道本部長(新聞部經理)金張謙卻在編採會議上批評學生家屬是「黑幫」。

 

KBS報導局長(採訪中心主任)則是接到來自青瓦台的電話,要求撤掉有關批評當局救援不力的報導,而報導局長本人則在聚餐脫口「船難死亡人數比起每年車難死亡人數是小巫見大巫」。

 

就是這些人為虎作倀,連同當權者遮掩閱聽眾視線,媒體自此成為執政黨的私利傳聲筒,南韓的新聞自由,就是在權力介入,還有親政府主管的勾結下,跌入谷底。

 

去年底,「親信干政」案被JTBC電視台揭發,隨後又扯出包括封殺特定媒體與文化人士的「黑名單」風波,舉國譁然,激怒民眾走上街頭。眾人這才驚覺,保守派的朴槿惠政權,這幾年幹了多少壞事。但很多時候,都是因媒體被政治黑手伸入,沒有辦法讓種種特權與弊端,及早被公開出來。

 

事實上,KBS記者早先就已提議追蹤干政案,卻被主管拒絕,沒想到大獨家被迫拱手讓給JTBC,讓曾風光一時的兩大台,再也抬不起頭來,保守派政權對公共媒體的干預,正是造成無線台沒落的主因之一。

 

如今,燭光民心扳倒朴槿惠,實踐政權輪替,兩大台工會決定趁勢而起,挺身為恢復報導自由而重啟罷工。目前看來,新政府不會坐視忽略工會的聲音,但兩大台社長才剛就任不久,若急於出手,或方式過於粗糙,直接把社長拉下來,又會落人口舌,要採取何種適當的方式介入解決電視台爭端,有待關注

 

而作為箝制媒體元凶的保守派,現在卻反批文在寅政權要把MBC和KBS改造為工會掌控的電視台,如此說詞並不具太大說服力。保守派就任時肅清異議媒體人,現在卻揚起「守護媒體自由」大旗,已被批評為「雙重標準」。

 

工會目前判斷,在民心劇變的情況下,有自信透過罷工達到訴求。只是,朴槿惠是因憤怒的燭光民心大規模走上街頭,發出怒火施壓而被拉下台,理解公營媒體被親保守派人士操控的民眾,有沒有能力也化成行動,將會是左右罷工能否提早落幕的關鍵。

 

※作者為駐韓獨立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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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鍵字: 南韓 電視台 MBC KB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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