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想透過罷免案壓制黃國昌的氣焰，「給他一個教訓」，或是如李來希所講「大家一起護送他回家」；不過，局勢的發展恐怕事與願違。若罷免案沒過，黃國昌伴隨他所屬的時代力量將脫胎換骨、戰力升級；若罷免案過了，選民勢將高度同情黃國昌「求仁得仁」的堅持，而產生強烈的彌補心態，黃的政治能量也將更上層樓。無論罷免案結果如何，根本達不到「壓制」或「消滅」黃國昌的目的。

罷免從來不是民主政治的常態，因為民選公職人員本就有定期改選，足為監督。也因為罷免是一種針對人的負面動員，容易引起社會對抗的情緒，所以罷免制度一定會設計相當程度的門檻，以防被濫用。這種逆反的設計使得每次罷免案啟動後都呈現強烈的對比反差，主張罷免者敲鑼打鼓聲嘶力竭，反對罷免者視而不見默不作聲。類似黃國昌舉辦反罷免晚會對嗆者，幾乎絕無僅有。

黃國昌正面迎戰罷免案，有時代力量作為一個發展中小黨的策略考量。這次罷昌陣營的主力係以反同宗教團體、反年改團體及當地的藍營基層為主，當黃國昌擺出對抗態勢之後，有助於時力收割支持婚權與年改的選民，甚至繼續切割出目前不滿民進黨政府的年輕選票。當初禮讓黃國昌參選立委的民進黨市議員沈發惠出面力挺黃國昌，顯示此事件已進一步鞏固黃國昌未來在當地的泛綠陣營提名權。

儘管機率很低，但黃國昌「正面迎戰」罷免案的風險在於激化選情，導致罷免案衝過當地總選民數四分之一、6萬3888票門檻。不過即便黃真的遭罷免，也將立刻出現兩種反效果：第一、黃國昌一年多前才以80508票當選汐止區的立委，為何現在僅以6萬多人就罷免，多數當初投票給黃國昌的選民勢必認為被否定或羞辱；第二、這雖是反同與反年改選民的短暫勝利，但支持同婚與年改的年輕選民將因此更同情黃國昌，而對他及時代力量產生彌補心態。

台灣社會早已分殊化，政治人物的理念訴求很難在民意市場裡風行草偃，但對遭打壓的「弱者」，所衍生的「同情心政治」卻是數十年來如一日。談起早年美麗島受難家屬的勝選風潮或許太遠，當年陳水扁若未因為高滿意度的台北市政表現卻落選，他不會這麼快當上總統；馬英九若不是遭到特別費起訴，他不會在2008年獲得摧枯拉朽的勝利；蔡英文若不是帶著民進黨臥薪嘗膽，她的勝選故事怎麼可能這麼動人？

選民的「同情心」不只給總統級的政治人物。原本與台中素無淵源的林佳龍之所以能選上大台中市長，靠的是他過去十數年在當地屢敗屢戰感動選民；鄭文燦之所以能在桃園藍天裡插綠旗，一樣是靠他十年磨一劍的毅力。反同反年改者以理念訴求罷昌，自然會有一股反作用力「挺昌」；若黃國昌因此「求仁得仁」，那是罷昌者為他鑄鍛的「悲劇史詩」，也是所有政治人物要更上層樓不可或缺的條件。

民意市場本是鐘鼎山林，各有所好。民選公職若無貪贓枉法、瀆職懈怠，監督他的最好的方法就是透過定期改選接受選民的檢驗；硬要反其道而行，祭出罷免手段以為威嚇，其實是將他越打越高、越打越旺。反同、反年改以及失落的國民黨政客把罷免黃國昌當情緒出口，但弔詭的是，他們所討厭的黃國昌將因罷免案而坐大。

※作者為《上報》總主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