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馬英九政績太差，加上民進黨幾名老綠男在不該退卻的時候退卻，很難想像，台灣會選出一個像蔡英文一樣，言語乏味、個性頑固，對政策有莫名執拗，卻幾乎不太會政治表演的總統。在這方面，她當然遠遠落後渾身充滿政治細胞的陳水扁，比起不時落淚，以及穿著短褲慢跑表現親民魅力的馬英九也瞠乎其後。

台灣民意調查基金會公布民調，指稱在20歲以上的台灣成年人中，36％贊同蔡英文領導國家的方式，不贊同蔡英文的人有47％；不滿意度高於滿意度10％；這幾乎已是各種蔡英文施政民調的常態，也因此該基金會宣稱，「蔡英文已不再是一個受人民愛戴的總統」。蔡英文為何不再被「愛戴」？從蔡英文三天前的那場極為難得總統年終記者會，多少可以看出端倪。

這場記者會裡最被關注的還是兩岸關係。當記者問到共機演訓頻繁，台灣如何回應時，蔡英文說，中國大陸的軍事行動，不只牽動台海情勢，還牽動整個東亞情勢。不只是台灣單獨面對這個問題，東亞其他國家也都密切注意相關局勢發展；中國大陸領導當局應該是一個理性決策者，對台動武應該都不在他的決策思考裡面。最後，多數新聞出現的標題是「蔡英文：我相信中共不會對台動武」。

在讀者眼球只看標題的網路時代，這當然不是個好的政治溝通。「我相信中共不會對台動武」的說法，暗示著一種祈求與示弱，並不符合現在台灣的民意氛圍。蔡英文回答這問題，不說台灣新竹或花蓮有多少高性能戰機可以伴飛，不談台灣有全世界密度第二高的飛彈防禦網，甚至不質疑中共軍機遠海長航在沒有補給下根本只是紙老虎，卻選擇一個顯得示弱的回答方式，關鍵在於她把公開回答當成與中南海對話的一環，不刺激沒意外，她甚至公開稱讚中共領導當局「理性」，繼續在這微小處釋放善意。

只要是對兩岸關係與國際局勢稍有研究的人都知道，在兩岸政經實力差距如此巨大的前提下，蔡英文既要拉回前任政府的「九二共識、一中原則」傾中路線，又想維持台灣現狀，是一件極其困難的政治工程；而當面對中國無所不用其極的打壓，又遭逢民調低迷時，拒絕以兩岸關係作為對內政治籌碼，討好深綠獨派與為數更多天然獨，又是多難的誘惑。「兩岸關係不暴走、不僵住、不走回頭路」誰都會講，但言出必行，不以此作為操作國內政治關係的籌碼，幾希矣。

至於蔡英文在記者會提到終結青年低薪五項作法，同樣卑之無甚高論，筆者臉書上一位大學教授甚至譏諷：「我教的大學生期末報告都寫得比她好」。蔡英文想藉此宣示挽回在《勞基法》修法的年輕人支持度，恐怕事與願違。青年低薪問題千縷萬端，政府的政策工具本就有限，除了創造企業轉型與投資的環境，政府能做的就是對最低薪者的直接救濟與照護，這兩者多數時候更相衝突。

蔡英文顯然是透過賴內閣主導的《勞基法》修法問題滿足資方，再以《最低工資法》立法照護低薪勞工，企圖終結勞資政三方每年在工資審議委員會上的角力。這固然符合蔡英文執兩用中的施政慣性，但一樣兩邊不討好，勞資雙方都很難將她當成「自己人」，更遑論「愛戴」她了。

這些問題同樣存在於過去一年半啟動的「年金改革」與「轉型正義」議題上，「被改革者」固然因蔡政府的奪財之恨而累積怨念，但期望改革者同樣不解為何不以民進黨的國會多數逕行改革，而創設國是會議舞台讓反對者串連發聲？轉型正義明明該與過去的威權遺跡一刀切，為何連中正紀念堂何去何從都還要「公共審議」？

從民調來看，蔡英文不再是個被「愛戴」的總統；不過，評論一個總統值不值得被「愛戴」，更重要的是她能不能帶著這個國家往前走，而這往往是民調數據測不出也看不到的。

※作者為《上報》總主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