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志揚(左一)拒絕再投入桃園市長選舉。(圖片取自吳志揚臉書)
國民黨在基隆市長初選發生離譜的民調錯誤,最後竟由民調低者取代民調高者參選;本來在嘉義市長選舉大有可為,卻出現史上最嚴重的公開分裂;又原本用以儲備參選桃園市長的吳志揚畏戰,還加碼稱對手的經營「無人望其項背」。更多的人指責現任黨主席吳敦義無所作為,導致黨內同床異夢、自私怯戰。
把國民黨現在的問題歸咎為黨內同志自私怯戰、黨主席不能勇於任事,這樣的檢討不能算錯,但卻顯得見樹不見林。黨同志畏戰的原因在於不知為何而戰、也不確知持續的選區經營是否能得到選民的同等回饋;黨主席無法勇於任事的是因派系頭人的利益永遠高於黨的利益,也因此不敢也不願進行大規模的黨改革。兩項問題所指向的,都是這個黨找不到其存在於台灣社會的核心論述與核心選民。
國民黨沒有核心論述?很多國民黨的支持者會反對這項說法。他們認為早年國民黨所揭櫫的「台灣是中國的民主燈塔」,以及現在所強調的「兩岸和平」都是國民黨存在於台灣社會的核心論述。不過,姑且不論國民黨在目前兩岸交流過程中幾乎已經不談民主,所謂「兩岸和平」也僅勉強稱之為手段而非價值;其實,很多的路徑可以達到兩岸和平,諸如「放棄抵抗」、「趨炎附勢」、「解除武裝」,甚至舉白旗投降,又何勞國民黨。
國民黨現在的困境來自於長期的怠惰。早年,它們是對抗赤色中國,穩定台灣的主要力量,並以此營造出「三民主義統一中國」、「一個中國」的法統,建構其統治台灣的上層結構。在實際的統治手段上,它則是透過威權侍從體制,不斷地吸納並扶植台灣地方勢力;在那個既有權(威權統治)又有錢(黨產與威權體制給予的特許)的美好年代裡,國民黨根本無須進行黨的改造,也不用思考如何甄拔人才。
一家三代都當過桃園縣長的吳志揚家族就是一例。除了在二二八受難的吳志揚伯公吳鴻麒之外,桃園吳家一直是國府威權侍從體制重點籠絡的對象。幾十年來,國民黨賦予吳家地方金融及客運經營等經濟特許,用以換取桃園吳家的政治支持。國民黨給予吳家充分的權(提名)與錢(特許與黨產),桃園吳家負責為國民黨在桃園攻城掠地,這其實只是一項銀貨兩訖的政治交換。
所以,國民黨希望吳志揚在市長一役再戰鄭文燦,立刻面臨兩項問題:第一、鄭的民望相當高,吳再戰勝選的機率實在相當低;第二、就算是要以戰養戰徐圖再起,吳志揚立刻面臨龐大的競選經費由誰負擔的困境;請注意,國民黨龐大的黨產其實一直到去年才被黨產會收剿,提名吳志揚又要用吳家的家底與募款幫國民黨打這場幾乎沒有勝選的選戰,那真是太為難這些國民黨的派系家族了。
缺了糧秣,其實還是可以靠理念打選戰,畢竟民進黨就是這樣一路取得執政的。但問題如前述,當一個中國的法統神話已經逐漸破滅的同時,國民黨只能「兩岸和平」、「共產黨只與我打交道」來召喚台灣人民的支持,但這種危機動員全部取決於共產黨的態度,這實在不像一個民主國家的主要政黨所該為。於是有了中國史學家劉仲敬的評述:
「路線的失敗就是最根本的失敗,國民黨的未來就是沒有未來。它在兩條路線之間搖擺不定,而兩條路線共同的特點都是越走越窄。第一條路線就是依靠北京的支援,用戰爭恐嚇自己本應效忠和保護的人民,越來越像香港地下黨。第二條路線就是趕末班車,依靠地方派系向淺綠發展,多半會導致國民黨的分裂。」
對於這樣的困境,吳敦義或許看到了,也或許沒看到,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無能也不願意去面對這樣的問題。由於黨員結構與台灣社會結構的落差,任何一位想要處理這個問題的國民黨主席都勢必引發黨內的風暴與反撲;但當一個政黨失去匯聚民意與甄拔人才的功能時,它一定與這個民主社會漸行漸遠,最後,它只能天真地期望對手政黨的敗德失政,看看是否有機會重新取得政權。
這才是現階段國民黨最大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