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納粹德國很可惡 那中華法西斯呢

盧斯達 2016年12月26日 00:01:00
如果要年輕人打從心底裡明白納粹的邪惡,那麼他必定會同時擁抱自由、民主和人權。(圖片摘自網路)

如果要年輕人打從心底裡明白納粹的邪惡,那麼他必定會同時擁抱自由、民主和人權。(圖片摘自網路)

台灣新竹一班中學生在學校活動Cosplay納粹軍人,引起島內外韃伐。

 

要小孩子嚴肅對待納粹、不再Cosplay黨衛軍,我相信是可以「朝令夕改」的事;如果這些小孩子事前知道,事情會被全世界猛烈炮轟的話,一身蟻的話,他們肯定不會這樣做。

 

但如果你的要求高一點,你不是想下一代閉嘴就算,而是希望他們了解歷史,從而培養出自然而內在的是非觀。但我肯定現實中的老師家長,並不願年輕人想那麼多,「不該說清單」上面的就不要說,只要不搞出麻煩就好。因為年輕人如果真的深入了解納粹,到最後就會反過來質疑師長,質疑台灣的整個歷史觀。

 

細讀納粹,就會知道禁忌和符號背後的納粹,只是個現實政權,由特定的社會、經濟和思想所產生,並沒甚麼神秘和有型。納粹不是一個天降的宗教集團、不是天生異稟的佛地魔。納粹黨,是人類其中一種惡劣的「可能性」。這些罪狀包括殺戮、迫害政敵,極權主義、反民主、剝奪公民權利和自由等等。

 

西方對待納粹的態度,背後有對自身價值體系(自由、民主、人權)的頌揚。如果要年輕人打從心底裡明白納粹的邪惡,那麼他必定會同時擁抱自由、民主和人權,這是銅幣的兩面,一個認識的兩面,不可分割。但如果年輕人熱愛自由民主和人權,他很快就會問,白色恐怖又是甚麼、戒嚴時期又是甚麼,二二八又是甚麼,「蔣公」和國父政權和納粹主義本質上的分別是甚麼?

 

當我們希望年輕人了解遙遠的邪惡時,社會又是否打算回答,關於那些在學校操場、紀念館、在台灣每個角落仍然「陰容」宛在的另一種邪惡?

 

王家衛的《一代宗師》關於張震的一線天有這樣一段:作為軍統特務的一線天叛離組織,逃到香港,一班昔日的同僚追殺他。同僚問,你還記得組織的誓言嗎?一線天聽完之後,十分不屑,道: 「操!八寶街、朝天宮的東西,在香港還能用嗎?」

 

重慶八寶街,南京朝天宮,是國民黨特務青年團「藍衣社」前後兩個根據地。藍衣社正式名稱是「中華復興社」,是模仿歐洲法西斯主義的產物,信奉國家主義、愛國主義、法西斯主義,之後變成暗殺、特務組織。為甚麼納粹就是魔鬼,八寶街和朝天宮就是救國志士呢?如果年輕人開始懂得,之後就會很合邏輯地提出類似問題。

 

藍衣社正式名稱是「中華復興社」,是模仿歐洲法西斯主義的產物,是國民黨的暗殺、特務組織。(圖片摘自網路)

 

1939年代,蔣介石和納粹德國非常親密,除了軍備、戰略物資交易,還有思想的交媾。蔣介石和國民黨也非常崇拜1930年代如日中天的法西斯主義,視之為拯救老頹中國的靈藥。國民黨和共產黨兩個列寧式革命政黨,對敵人對自己人同樣殘酷,殺得昏天暗地。即使是敗退台灣,國民黨還是慘無人道的鎮壓異己。如果小孩懂得,他們最終就會想到,「蔣公」、「國父」其實也是打著愛國、救國旗號的殺人者,沒比希特勒好多少。

 

德國的納粹已經滅亡入土,但他們所身處的社會,另一個希特勒的銅像還在很多學校好好的,鮮紅的國旗仍然四處飄揚。於是最後的結果,還是會要求正義轉型——你不可能一方面要小孩子討厭納粹、疾惡如仇,但同時又熱愛這個未能正義轉型的體制。

 

仇恨納粹很應該,但也很容易,畢竟是別人的事情。但自己每天打交道、納稅、互動的魔鬼,就不那麼容易是其是、非其非。畢竟那魔鬼已經成為我們心靈的一部份。批判「自家製」的魔鬼,要有自我批判的勇氣。

 

要是真的有國際觀,我們怎能只談納粹,而不去談論中國的兩個法西斯,以及蘇聯的鐵蹄?難道歐洲的才是國際,中國和東北的人命就沒猶太人那麼值錢?啊這實在太複雜了,那麼家長和老師,你們是否真的想小孩子懂得納粹、懂得歷史?

 

中華民國之於台灣,中華人民共和國之於香港、澳門、新彊、西藏。怎樣做個看似有「歷史意識」、看似有「國際觀」的「文明人」呢?那就是一邊嚴厲批判作了古的納粹德國,並且同時熱愛中華民國/中華人民共和國。我們並不是完全沒有歷史教養,只是我們並非真的疾惡如仇,而那歷史教養,只是從不自我反省的雙重標準。

 

※作者為香港青年評論者、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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