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蔡英文總統的任期即將結束，關心轉型正義進程的各界人士不免關注即將上任的賴清德如何深化轉型正義進程，特別是在情報界的相關檔案解密等轉型正義作為上，是否能有所突破。

仍然無法自我反省的台灣情報界

無庸諱言，在推動情報界的轉型正義作為上，這八年的進展其實有限，而且只聚焦在政治案件的檔案解密，即使是檔案解密也是處處受到國安局為首的情報界以《國家情報工作法》、「保護情報工作人員」、「影響國際情報工作」等堂皇理由抗拒，甚至將林宅血案及陳文成案相關檔案全部塗黑加密再轉交，種種作為使得當時促轉會批評國安局將「現行情報工作」與「威權統治時期的情報工作」混為一談，也被監委高涌誠、林郁容指摘國安局、調查局等情報機構將相關檔案「永久保密」，毫無正當性可言。

事實上，只要對情報界有所了解，都清楚知道國安局為首的情報界是刻意混為一談，原因無它，筆者曾在〈情報機構的轉型正義是「房間裡的大象」〉就指出：

「情報界面對『轉型正義』的反彈與抗拒，在於相關情報機構內部長年的黨國遺緒未曾檢討反省，以及當年承辦相關政治案件的情報官員在機構內部所栽培的後輩在人情上、心態上、內部氛圍影響之下不願意面對這些前輩、老長官在當年政治案件的責任。

正是在這些因素影響之下，情報機構內部的相關人員，無論是退休或現職者，都沒有意識到或拒絕面對當年情報機構作為對於當年政治案件當事人的影響。」

正是前述因素讓國安局為首的情報界不斷找各種理由抗拒轉型正義，而這樣的環境跟氛圍，迄今仍然桎梏著情報界，無法真誠的自我反省。

情報界抗拒轉型正義

儘管行政院已經在去年推動《政治檔案條例》與《國家機密保護法》兩修正草案，擴大解密政治檔案並刪除「永久保密」規定，改為定期檢討保密必要性，並且得到立法院初審通過，許多如林宅血案及陳文成案等政治事件相關檔案未來有望在保密期限屆滿後解密。但是此舉是否能化解情報界抗拒轉型正義、甚至推動情報界的轉型正義，筆者對此抱有疑慮。

如前述所言，今日的情報界仍然受到長年黨國遺緒的桎梏，從國安局為首的情報界從未放棄將「現行情報工作」與「威權統治時期的情報工作」混為一談的論述抗拒檔案解密，並試圖混淆公眾，就一目了然。

可以想見，今日的情報界面對《政治檔案條例》等法規修正的壓力，固然不容易公開反對，但是透過種種手段在檔案解密上「以拖待變」、利用台灣公眾對情報事務普遍無知繼續混淆「現行情報工作」與「威權統治時期的情報工作」的差別、強調威權統治時期情報人員的犧牲等作法試圖改變民意風向，期待主政者因為國安考量「穩定軍心」而鬆手，遲滯甚至倒轉轉型正義的步伐，這一套在過去台灣民主化歷程中不乏「成功」的前例。

解嚴37年之後必須詰問的問題

在解嚴37年之後的今天，吾人不得不詰問，包括國安局、調查局在內的情報機構首長未來是否可能為戒嚴時期的作為公開致歉？國安局、調查局在內的情報機構在未來的人員教育養成上是否可能引入人權教育的思辨？國安局、調查局在內的情報機構如何看待過往歷任高層在相關政治案件的作為？

此外，必須更進一步的詰問，目前國安局、調查局在內的情報機構內部氛圍如何看待轉型正義？現職及退休情報人員對於轉型正義的看法為何？這種跟台灣社會脫節的內部氛圍，是否讓現職及退休情報人員產生離心情緒，而成為中國統戰破口？

更重要的是，如何化解國安局為首的情報界內部抗拒轉型正義的阻力？

這些問題，不僅情報界諱言不談，台灣公眾也沒有太多的關心，而關注轉型正義的人士似乎也甚少關注，然而這些正是決定未來情報界轉型正義進程的關鍵。

多管齊下推動情報界的轉型正義

有鑒於此，筆者不揣冒昧提出數點作為拋磚引玉。

一、關注轉型正義的人士應該推動情報事務的討論，增進公眾對情報事務的認知，讓公眾可以判斷情報界以「保護情報工作人員」、「維護國際情報合作」、「國家安全」為由抗拒轉型正義作為是否合理。

二、民間有志者在史學、情報學等相關研究上，運用已解密之國內外檔案、資料，加強研究台灣情報界在戒嚴時期活動的歷史，從歷史敘事上讓公眾了解台灣情報界的過往，台灣資深記者張友驊的《綁架蔣經國？！情治首長的背叛與奪權》和韓國記者金忠植的《南山的部長們》都是值得參考的佳例。

三、民間有志者應該積極研究南韓、烏克蘭以及其他從威權轉型到民主體制國家在促進情報機構轉型正義的經驗，作為台灣推進情報機構轉型正義的路徑參考。

四、關注轉型正義的人士應該呼籲即將上任的賴清德總統深化情報改革，從擴大情報界的文職化、多元化，以及在情報人員養成訓練引入轉型正義、人權教育等思辨，改變今日台灣情報界的氛圍跟內部文化。

五、應該推動包括「轉型正義」研究者在內的民間各界人士和退休、現職資深和新進情報人員就「轉型正義」、情報事務等議題在不涉及機敏資訊的前提下進行對話，透過這方面的交流活動，找出情報界和台灣社會和解的出口。

結語

對於關心轉型正義進程的各界人士來說，已經不能再把焦點局限在相關檔案解密這種「見樹不見林」的作法，只要沒有改變今日台灣情報界的心態和環境，那麼來自情報界的阻力仍然是未來轉型正義進程最大的絆腳石。

關心轉型正義進程的各界人士必須「見樹又見林」把格局放大，從推動情報事務的公開討論、增進公眾對情報事務的認知跟深化情報改革等多管齊下的方式，才能改變情報界對轉型正義的抗拒，捨此而不為，那麼只會跟情報界繼續這場無止境的角力，永無休止的一日。

※作者為情報體系觀察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