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某天，一如往常，在救援船「Golfo Azurro」上的坎納多（Guillermo Canardo）再度接到一通來自義大利羅馬「海上搜救協調中心」（Maritime Rescue Coordination Centre）官員的衛星電話，轉告他們又有一艘難民船在利比亞（Libya）外海遇難了。他一邊聽著電話，一面記下搜救資訊--「2艘船、各100人。」

這艘有著30年船齡的「Golfo Azurro」，目前由西班牙救援組織「海上難民救援隊」（Proactiva Open Arms）營運。該非營利組織一肩扛起被歐洲政府視為「燙手山芋」的地中海搜救任務，希望能趕在遇難的難／移民遭「死亡之海」吞噬前，將他們救回。

在救援船「Golfo Azurro」上飄揚的利比亞國旗。（美聯社）

「利比亞-義大利路線」帶來新希望？

他們的主要業務區在新興的「利比亞難／移民路徑」（the Libyan route）的最後的一哩路--利比亞海岸線向外向下延伸12海哩的搜救區間。根據聯合國難民署（UNHCR）數據，2016年平均每日有至少14位難／移民命喪地中海，創下歷史新高。讓難／移民在這最後一哩路上走得艱辛。

難／移民6日被救起後，7日在救援船「Golfo Azurro」上陷入熟睡。（美聯社）

2015年歐盟遭逢前所未有的「難民危機」，德國光在當年度便收容超過百萬名難／移民，導致歐洲內部就該如何處置難／移民陷入分歧。2016年3月歐盟成功與位處亞歐交界的土耳其達成協議，允許希臘政府將從土耳其偷渡來卻不符收容資格的難／移民譴返土耳其。

做為交換條件，歐盟同意加快核發土耳其公民的簽證，並捐贈60億歐元（約新台幣1970億元）協助負擔照顧土國境內難／移民的費用。

Green MEP @SkaKeller: The EU-Turkey migration deal is a "humanitarian catastrophe" that made Europe dependent on "the good will of Erdogan" pic.twitter.com/jY0TZOP8yy

— dwnews (@dwnews) 2017年4月4日

隨著希臘「巴爾幹路線」因3月的協議遭關閉，多數難／移民將目光轉向「利比亞-義大利路線」。聯合國UNHCR官員賽咪（Carlotta Sami）17日透露，光在這個復活節周末就有至少8300位難／移民在地中海獲救，「我們幾乎不眠不休連續工作了三日」。

Dramatic WE in the Mediterranean: at least 8,300 people rescued, 7 dead including 1 pregnant woman. Rescuers worked incessantly for 3 days. pic.twitter.com/lmjaSbf75B

— Carlotta Sami (@CarlottaSami) 2017年4月17日

但正當這群來自非洲大陸各國、逃離中東戰亂的難／移民聚集至利比亞，以為可免去希臘路線上恐遇到的歐洲當局的阻礙時，卻忘卻另一夢魘--利比亞的人口販子。

延伸閱讀：「那一夜，我目睹難民跳船」 AP鏡頭下的悲歌

差點又成「地中海悲歌」苦主

4月6日那天，坎納多從羅馬的「海上搜救協調中心」得知遇難船隻的海上座標後，6位搜救隊員的動作匆忙起來，迅速換上潛水服並將救生衣放置到兩艘橘紅色的橡皮救生艇。船長賈菲拉（Fernando Garfella）再次確認坐標後，便極速駛往該地。出發約莫15分鐘左右，遠處地平線開始出現微小的人影。

「Golfo Azurro」上的救生衣。（美聯社）

隨即，「海上難民救援隊」成員在利比亞外海56海哩處，發現兩艘滿載共152人的橡皮船及木船，分別搭載66及86人。

阿根廷籍艘救人員戈麥茲（Fede Gomez）用英語呼籲船上難民保持冷靜，以免悲劇上演。許多遇難的難／移民經常在看到搜救隊時，為求先被救起便魯莽跳至海中，導致整艘船沉沒的慘劇。

據悉，該艘橡皮船約在13小時前自利比亞海岸出發，後來引擎遭遇故障，所幸最終漂至一處海上油井平台。當時船上已無任何飲用水及食物，若救援隊未即時出面，他們恐淪為又一批的「地中海悲歌」苦主。

這批難／移民原先被告知抵達歐洲大陸僅需5小時路程。但《美聯社》（AP）指出，即便是最鄰近利比亞的義大利小島蘭佩杜薩島（Lampedusa），也相距160海哩，在平靜海面上需花費32小時才可抵達。

延伸閱讀：蘭佩杜薩島女市長：「從沒想過，有天我會忙著計算漂浮上岸的屍體」

6日獲救後，2名厄利垂亞籍移民在「Golfo Azurro」上相擁慶祝。（美聯社）

最後，長達數小時的搜救行動在該海域陸陸續續救起共230名來自孟加拉、尼日、馬利、厄利垂亞、蘇丹及赤道幾內亞的難／移民。完成搜救任務後，「Golfo Azurro」開始駛向義大利南部西西里島的特拉帕尼省首府特拉帕尼（Trapani）。

由於當天是周四，按規定救援船須等到周六早晨才能放行難／移民，因此「Golfo Azurro」刻意放緩速度，避免太早入港會有人跳船試圖游至義大利。

落入利比亞人口販子魔爪

AP攝影記者阿曼格（Bernat Armangue）在親歷這段旅程並訪問多位難／移民後，得出這麼一個結論：這裡，每一位獲救的生命，都帶出另一段令人心碎的故事。他們的故事主題都一樣--懷抱追求更美好人生的夢；逃離恐懼與飢餓。

難／移民6日被救起後，7日早晨在救援船「Golfo Azurro」上享用早餐。（美聯社）

17歲的亞哈亞（Yakubu Yahya）來自尼日。在前來利比亞尋找失蹤父母的過程中於薩巴赫（Sabha）遭人綁架。對方獅子大開口，稱要收到2000美元（約新台幣6萬1000元）才願意放人，每日遭毒打的他最終成功脫逃，並在四處工作後賺得足以支付人口販子帶他至利比亞海岸及乘船的400美元（約新台幣1萬2000元）費用。

16歲的哈山（Nuy Hassen）6歲離開祖國厄利垂亞，接下來的10年間他穿梭在衣索比亞、蘇丹及撒哈拉沙漠。一路走來，許多他身邊的朋友因生病無法承擔顛簸路程而遭人口販子殺害。當他終抵利比亞時，又再遭人綁架長7個月。由於飽受心理創傷，外界無法真正從他口中得知關於他的完整故事。

一名厄利垂亞籍移民展示胸前「唯有神能審判我」的刺青。（美聯社）

32歲的阿卜杜拉（Mohammed Abdullah）出生赤道幾內亞，透露利比亞境內的人口販子行徑惡劣，會在與受害者家屬通電話要求贖金時，將受害者倒掛起來，或朝他們的頭部附近開槍，讓驚恐的家屬因害怕願意付錢。另外，金錢勢力十分雄厚的他們會要求被害者將贖金匯至世界知名的現金轉賬公司（money transfer companies）。

看不見未來

當周六早晨來臨時，230位難／移民在通過一連串文書作業、安檢與例行醫療檢查後，終被允許進入特拉帕尼市。

看著他們相擁慶祝、感謝搜救員情景的阿曼格卻不禁感嘆，「大部份的人可能不清楚，他們不過是向那註定無法實現的夢（impossible dream）靠近一步而已。」這批難／移民中的多數，未來恐被困在政府經營的難民營內，其他人則因國際協議或被遣返回國。

屆時，嚐過「死亡之海」滋味的他們是否仍有勇氣再走一遭?

救援船「Golfo Azurro」上的難／移民望向義大利西西里島。（美聯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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