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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報人物】呂大樂:台灣、香港學運的關鍵差別

陳怡杰 2016年08月20日 05:22:00

 

一個社會學者的香港筆記

 

58歲呂大樂是香港培育的本土菁英,香港大學社會系出身,取得牛津大學社會學博士後回港任教,實地觀察香港超過30年的他,日前受龍應台文化基金會之邀來台主講「尷尬的香港,準備中」,撥空接受《上報》專訪。

 

港大時期,呂大樂除了參與社會運動,協助木屋違建區無身分居民爭取郵箱設立等;也曾擔任對香港學運、社運影響深遠的港大學生刊物《學苑》總編輯,從一個前運動份子的角度,呂大樂怎麼看2014年台、港前後發生的兩場學生運動?

 

呂大樂(右2)大學時期曾任《學苑》總編輯,圖為編輯群合影(呂大樂提供)

 

雨傘運動論述不深 迴避問題

 

為爭取2017香港特首真普選,2014年9月26日,香港爆發史上最大型公民抗命運動「雨傘運動」,79天內參加人數超過120萬。被港府指控「非法集會」等四項罪名的3名運動領袖黃之鋒、羅冠聰、周永康,近日才被宣判社會服務令、緩刑等裁定。

 

 

曾在香港《明報》專欄稱「『雨傘運動』特點是沒有強烈社會訴求」的呂大樂說,他無意臧否雨傘運動,但運動本身論述不深,未觸及勞工、階級、種族等明確訴求,是確實存在的窘況。

 

「雨傘運動的特點是『要求民主』、『對特區政府不滿』、『不喜歡北京』,但如果最終命題是『改變香港』,你要改變香港什麼東西?你的步驟呢?」呂大樂評析,包括資源再分配?如何分配平等?種種議題雨傘運動份子都沒有讓港人清楚明白,「訴求沒拉出來,整場運動彷彿只有『不喜歡北京』來來去去」,以「集中的情感能量」出發,他不否認是讓社會運動大型化的前提,但是從「我不喜歡北京」到「我要改變香港」的中間細項是什麼,可能才是更重要的作為。

 

為何香港運動團體勢力始終無法凝聚?(攝影:李昆翰)

 

 

香港反對派內耗嚴重

 

雨傘運動也出現另一個問題:內部團體「山頭太多」。

 

「反對派之間出現很多碎片化勢力,每個圈子都不能接受另個圈子的人,只要誰站上舞台,有意無意成為一個領袖,馬上有其他人來拆他台」,讓反對派中間不斷出現反對派,內耗嚴重。

 

80年代搞社運沒有同樣狀況?「當時很簡單,香港還是殖民地,殖民政府就是我們反對對象,站在對立面就是反對派,確立了主要敵人,反對派內部很多分歧都能解決」,呂大樂認為,從歷史看民主發展,「反對派有不同看法先放一邊,以解決最大敵人」應該是很明顯的發展預想,但現在香港反對派卻把時間耗在「先解決內鬥問題,再解決最大敵人」,非常奇怪的狀況,也造成雨傘運動兩年過去,出現很多山頭各打各的招牌、競相提出主張,「但這些主張都不是意識形態,更沒提到要解決香港什麼狀態、什麼問題、將來要怎麼樣」。

 

認真就輸了

 

「反對派訴求高來高去」呂大樂描述,有人講回歸80周年(2077年)解決香港問題、有人就講提早50年(2022年)解決、另一個講我明天就要解決、最後一個放大絕「明天不只提,我還要香港獨立」,「為提而提、毫無意義,步驟怎麼做全沒闡述,你去問還會被酸『你太認真了』」。

 

呂大樂關注訴求提出後是否有具體實現方法。(攝影:李昆翰)

 

那麼,早雨傘運動半年發生的台灣太陽花運動,為何後續效應這麼大?

 

 

台、港學運關鍵差別

 

「我認為太陽花運動有把訴求提出來,但運動後座力這麼強,我確實沒料到」。呂大樂觀察,台、港學運關鍵差別在於台灣的「選舉」。

 

「一個運動開了頭,最重要的是後續『如何循機制解決問題』,所有問題都要回歸政治體制,台灣在這方面勝過香港,至少你們有『選舉』制度去處理」,訪談至此,頗能感受呂大樂對香港無法有「真普選」的慨歎。

 

「現在香港搞運動的困境在於沒有一個『終點』能解決,因為你已經是中國的一部分,『特區政府』永遠不能跟『中國』處在同樣位階去談判」,回到前一個問題,呂大樂認為這也是香港部分反對派訴求「為提而提」的原因。

 

 

不是我的問題,是你們不敢啊

 

「很多反對派要求跟中國對等才肯會談,不符實際,但如果你評估現況提出可行性高的訴求,相較之下『不好看』(不夠吸睛),為了吸引關注,反對派只好把訴求拉高,高到讓人覺得『無法實現訴求不是我的問題,是你們不敢啊』」,漸漸的,民眾只關心訴求吸不吸睛,再去關心訴求可行性的人越來越少。

 

 

香港,何去何從?(攝影:李昆翰)

 
「台灣?不一樣啊,反對派有一天也會成為執政黨,人民會去檢視你的訴求提真的假的,你得兌現你講過的東西」,呂大樂聳聳肩,「這是標準『政黨政治』與『社會運動』互以平衡關係的體現」,聽起來,似乎暗示香港目前就是少了其中一塊。

 

撰文:陳怡杰 攝影:李昆翰 影音:林育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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