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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蘭科

 

● 哈佛大學教授
● 美國經濟委員會前顧問

美國總統川普和COVID-19疫情在2020年佔據了多數的新聞頭條。我們可以用以下這三個詞來象徵這一整年：「獵巫」、「黑天鵝」以及「指數形成長」。

川普在擔任總統期間，平均每三天就在推特上發佈一次「獵巫」這個詞，而這並不只與他的彈劾案審理有關。今年底，他繼續用「獵巫」來描述針對他對COVID-19疫情管理不當的指控、對他納稅申報不實的調查、對川普集團涉嫌進行犯罪行為的偵查以及其他許多爭議。

大多數美國人從很久以前就在心裡認定了川普究竟是否犯下了針對他的諸多犯罪指控。但支持與批評他的人都對「獵巫」一詞的含義沒有充分的了解。也許這其實並不是他們以為的那種「獵巫」。

最初的獵巫行動始於近代歐洲早期、並蔓延到殖民地時期的美國，是一種用來迫害被指控使用巫術的人的宗教行動。在歐洲，大約有4-6萬人（主要是婦女），在1400年至1782年間被處決。在美國，人們最常聯想到的獵巫行動則是1692年至1693年麻塞諸塞州賽勒姆鎮的女巫審判，其中有30人被定罪，19人被絞死。

直到20世紀中期，「獵巫」這個詞才被廣泛使用，用來描述「在床底下瘋狂尋找共產黨人」的行為。亞瑟．米勒1953年的戲劇《激情年代》（The Crucible）中對賽勒姆審判的描述，就是在暗喻美國參議員麥卡錫（Joseph McCarthy）在聽證會上所述共產黨滲透美國政府的一席話。

當然，17世紀的女巫審判和麥卡錫主義從許多角度來看都有著顯著的差異，例如共產主義者是真實存在的而女巫並不是。不過批評川普的聲浪與這兩起事件間的差別則體現了兩個歷史事件中的共同點。在一場真正的獵巫事件中，獵人都堅信某種特定類型的罪犯──也就是女巫或共產主義者──正藏在人群之間，並試圖找出他們是誰。

當川普和許多他的支持者指責他的批評者是在「獵巫」時，他們所提出對方的行徑與前兩個事件中的迫害者是不同的。他們聲稱，批評川普的人一開始就堅信川普不會有什麼好下場，並相信自己該做的就是找出他的犯罪證據。他們已經認定了川普的身份，正在想方設法抓住他。「迫害」或「騷擾」這兩個詞其實才能更準確地傳達川普陣營的意思。

這種區別非常重要。當聯邦政府在1931年指控黑幫分子卡彭（ Al Capone）逃稅時，他們不是在獵巫。聯邦政府先確定了自己的調查目標，並隨後確認了可以將他繩之以法的指控——這是對法治社會的體現。

2020年流行的第二個詞是「黑天鵝」。當新型冠狀病毒擴散到中國以外的地區，並突然影響到全世界人民的健康和工作時，許多人將其形容為典型的「黑天鵝」事件。

塔勒布（Nassim Nicholas Taleb）2007年的著作《黑天鵝》（black swan）使得這個詞變成了一個家喻戶曉的詞語，因為它可以說是相當貼切地描述了2007-2009年的金融危機。塔勒布將這一術語定義為一個聞所未聞，因而沒有人意識到它可能發生的重大事件。但其實這個比喻有著比以上這個解釋更為深刻的含意。

黑天鵝這個概念的歷史重要性源自於英國哲學。像大多數英國人一樣，大衛．休謨（18世紀哲學家）和密爾（19世紀哲學家）從來沒有見過黑色的天鵝。通過歸納推理，他們很容易得出所有的天鵝都是白色這樣的結論。但是，正如英國鳥類學家所知道的，荷蘭探險家早在1697年就在澳洲發現過黑天鵝。因此，應用黑天鵝比喻的最佳角度是指出有能力的專家其實能夠透過納入過去幾十年、幾百年以及其他國家的數據推測出黑天鵝事件，而明智的決策者則應該聽取這些專家的警告。

與2007年以前美國金融市場的普遍看法相悖的事實是：房價既然可以水漲船高，當然也可以一落千丈。同樣地，公衛學者和消息靈通的政策制定者早在2020年之前就已經清楚地意識到，像COVID-19這樣的疫情不僅是可能發生的，而且遲早會發生。然而，太多國家的領導者都忽視了這些警告和建議。全世界都為他們的錯誤而付出了沉重的代價。

因此，今年的COVID-19疫情確實是一隻黑天鵝。但是，這個詞最好的定義不僅僅是一個突發的、讓大眾大吃一驚的重大事件，而是一個科學專家和主責官員都知其危險性與可能性（雖然在任何一年中發生的機率都很低），卻仍然發生的「尾巴事件」。

最後，「指數形成長」（exponential）這個詞甚至在疫情開始流行之前就經常出現在日常用語中，而且幾乎總是被誤用來表示「快速」的意思。當然，任何想當語言裡道德警察的人都必須駁倒路易斯．卡羅（Lewis Carrol）的筆下角色「蛋頭先生」在《愛麗絲鏡中奇遇》中所堅信「當我使用一個詞時，它的意思就是我選擇它代表的意思」的論點。

但是語言的精確性在達到知識精確性的過程中是很重要的。指數是一個數學術語，它不是「快速」的意思。儘管這很難讓人相信，指數型成長和高成長率之間根本沒有關聯。因為有「複利」的運作，人們在銀行裏的錢會成倍數變化，但正如歐洲利率所顯示的，利率可能很低，甚至是負數。

隨著COVID-19的到來，人們終於開始正確使用「指數」這個詞來描述感染的數量。病例數呈指數增長的原因是每個感染者都會感染其他人。流行病學家稱這個平均比率為繁殖率，以R值來表示。在沒有免疫力也沒有實施應對措施的人群中，它被指定為R0。

使用R值來計算感染規模有一些缺點，特別是它很難估計。但R值的概念有一個很重要的意義－如果R值大於1，就代表情况正在惡化，就像在這次疫情初期還有在現在許多地方重新觀測到的那樣。

大眾可以透過戴口罩、維持社交距離、勤洗手、接受篩檢、隔離以及接種COVID-19疫苗來降低R值。當R值降到1以下時，就代表者疫情正在減弱，其指數增長率為負。

所以，希望在2021年大家可以沒必要再獵巫、能看到預料之中的天鵝，並且R值可以遠低於1。

（翻譯： 吳江美，責任編輯：張育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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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標題為《Three Terms That Misdefined 2020》文章未經授權，請勿任意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