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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勒尼 (Brahma Chellaney)
●印度前國安會顧問
●新德里「政策研究中心」戰略研究教授
●主要研究領域為亞洲政經局勢
●著有《亞洲神力：中國、日本與印度的崛起》等9本專書

60多年前，世上最寬宏大量的水資源共享協定誕生，按這項印度河水條約（Indus Waters Treaty，簡稱IWT），地處上游的印度把印度河與其五條支流的河川水保留一大半給下游的巴基斯坦。但巴基斯坦卻一再利用此條約，阻撓印度捍衛本國水資源安全性，逼得印度重新思考是否該維持這麼大方。

上個月，印度告知巴基斯坦，有意重議IWT條件。依照現行條件，這份條約准許世界銀行在印巴發生歧見時，交由中立的國際專家或海牙國際法庭仲裁。但印度指稱，巴基斯坦不斷訴諸國際仲裁手段，以技術性問題作為反對理由，一再攔阻印度進行小規模的水力發電計畫，已經涉及濫用IWT的紛爭解決條款，甚至有違反條約之嫌。

去年10月，世銀既任命一位中立專家，同時也訴諸法院仲裁，試圖以雙軌並行方式，來化解巴基斯坦對印度在查謨和喀什米爾興建吉薩岡戈（Kishenganga）和拉投（Ratle）水電工程的歧見。這使印度更加氣餒。印度宣稱 ，印度知會巴基斯坦後才事隔兩天，仲裁法院程序就展開，與IWT牴觸，所以印度將予以抵制。世銀方面也承認說：「兩個程序同時進行，構成實務和法律挑戰。」

印度重議條約的計畫--聚焦於依照IWT行事，禁止第三方干預雙邊紛爭--顯然是對這些發展的直接回應。然而，印度心知肚明，巴基斯坦極不可能同意進行磋商。這顯示，印度最近發函通知巴基斯坦，只是開局第一步棋罷了，下一步很可能設法就巴基斯坦長期資助跨國恐怖主義活動逼巴國攤牌。

這爭執由來已久。六年前，以巴基斯坦為據點的一群恐怖分子對印度在查謨和喀什米爾的軍事基地發動攻擊，導致19名士兵喪生後，印度總理莫迪就宣告：「血與水不能一起流動。」從某種意義來說，莫迪的聲明直指IWT核心--印度當初簽署這項條約的用意，正是為了改善印巴關係，避免流血衝突。

1960年印巴簽署IWT時，印度與中國的緊張關係升到高點，印度基本上是藉由水資源讓步（印度只保留不到20%的河川流域總水量），換取與另一大鄰國巴基斯坦修睦關係。IWT是唯一具體展現「有限主權論」的國際水資源協議，上游國家為了下游國家的利益，而同意放棄霸佔河川流域。

然而，這項條約似乎只讓巴基斯坦食髓知味，竟垂涎起印度對查謨和喀什米爾地區--印度河水系三大河流經之處--的治理權。五年後，在1965年，巴基斯坦突如其來發動一場戰爭，是印巴兩國第二次因該地區而爆發衝突。

話雖如此，IWT始終保障巴基斯坦分得大部分的查謨和喀什米爾水資源，也是該地區最主要的天然資源。這阻礙了經濟發展、導致長期電力短缺，並使該地區民怨沸騰。印度為了解決當地能源供應吃緊的問題，設法興建運用河川水流的水力發電廠，這是IWT所允許的，而且不至於顯著改變跨境水流，但巴基斯坦想盡一切辦法橫加阻撓。

諷刺的是，巴基斯坦官員和國會議員有時也呼籲重議IWT，例如巴基斯坦參議院就在2016年通過一項決議案，將「重新檢視」該條約，並且「制定（有利巴國的）新條款」。只是，那些行動非但不能增進巴基斯坦的利益，反倒提醒印度民眾，在水資源逐漸吃緊的時刻 ，印度河水條約有如無法擺脫的包袱。

誠然，巴基斯坦本身也有很多與水有關的問題。下游省分和上游的旁遮普省之間便有嚴重的分歧，後者佔用了大部分印度河水量以維持其揮霍無度的農業行為。旁遮普省的引水——在巴控喀什米爾得到中國支援大型水壩的幫助，包括巨大的Diamer Bhasha水壩——正在將印度河三角洲變成鹽鹼地，這是一場重大的生態災難。

但這些都與IWT無關，而捍衛IWT顯然符合巴國利益。巴基斯坦若要捍衛既得利益，就必須停止只專注於IWT賦予的權利，卻忽視應盡的義務。這包括重新思考運用恐怖主義作為國家政策的一種手段，畢竟這種伎倆違背IWT的精神，也可能逼得印度不得不片面撤出此條約。

這種行動雖不會導致流往巴基斯坦的河水戛然而止（印度欠缺水力基礎設施可那麼做，也不打算那麼做），但能容許印度推行合理的水力發電計畫，逕行建造水庫，無論巴基斯坦反對與否。更重要的是，那可能切斷印巴外交關係一條重要的脈胳。

一項條約若要存續，帶給締約方的利益必須大於施加的職責和義務。對印度來說，IWT距離達到那項條件還差得遠，畢竟印度目前為止並未從中受益。所謂「世上最成功的水資源條約」一面倒地嘉惠巴基斯坦，這應給巴國強大的動機放棄挑釁好鬥的作風，轉而擁抱妥協與合作，這是挽救IWT所必需的。

（翻譯：余雅薇，責任編輯：楊淑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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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標題為《South Asia’s Looming Water War》，文章未經授權，請勿任意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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