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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毅仁（Ian Buruma）
●《紐約書評》前編輯

PS問：你曾主張，阻止中國的威權模式進一步擴散，是美國必須捍衛台灣免受中國侵略的關鍵原因。但如你所觀察的，若「美國治世」這個二戰後的時代正在走下坡，猶如「落日西山」，美國將如何以及該如何對抗中國（和俄羅斯）這樣的威權國家？同時更廣泛地捍衛民主？

馬毅仁：台灣之所以重要有幾個原因。如果中國控制了台灣海峽，日本和南韓的安全將受到嚴重威脅。這幾乎肯定會導致東亞地區的核軍備競賽。此外，台灣也是唯一一個對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專制政權形成對比教材的民主國家。只要台灣維持自由，沒有人能夠主張自由民主與中國文化不相容（雖然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宣傳企圖這麼做）。

美國必須先攘內才能安外，保護與捍衛它的自由民主盟友。如果美國擁抱由川普主導的「美國優先」，將無法捍衛其他地區的民主價值。

此外，美國根據條約，承諾捍衛在歐洲的北約盟友，同樣地，美國也應該考慮承諾保護台灣以及其他東亞盟友。然而，這確實有一個不利因素：「美國治世」有個令人遺憾的悖論，隨著時間推移，美國的安全保證提供盟友保護，卻也讓盟友更難累積堅強的實力捍衛自己。

PS問：一進入2022年，你呼籲「所有民主人士」，不僅僅是民主黨人士，「採取一切可能的合法措施」，追究2021年1月6日美國國會大廈暴亂事件的幕後主使者，以免2024年發生「另一次更嚴重的暴亂」。你確定問責有助於減少這種風險嗎？在明年的總統選舉前後，發生政治暴力的可能性有多高？

馬毅仁：我認為選舉暴力的風險仍然存在。確實，川普陷入嚴重的法律困境，一些參與國會大廈暴動的暴力行兇者現在已經入獄。但自從川普離開白宮後，他全力煽動最狂熱的支持者對「菁英」的不滿與怒火，讓他們變得更狂熱。

簡言之，川普已成復仇教派的教主，這可能不會讓他贏得下一屆總統選舉。但他若真的當選，全世界將受到傷害。即使他輸掉選舉，可能也會造成嚴重後果，其中之一就是政治暴力。在美國這個充斥致命武器的國家，這種可能性尤其讓人覺得不祥與不安。

PS問：去年2月，你警告：「雖然在不同時期和背景的縱深中，檢測歷史事件的相似處，可以提供有價值的教訓和觀點，但這也可能鼓勵我們在不相符或甚至不存在的事件中看到相似點，進而導致我們得出錯誤的結論。」在你的最新著作、《通敵者》（The Collaborators: Three Stories of Deception and Survival in World War II，暫譯）講述三位「近乎神話般」的歷史人物的故事，這種「歷史陷阱」是你需要避免的陷阱嗎？

馬毅仁：不，不是的。我的書並未在納粹德國、日本帝國主義、以及當今世界之間明確勾勒相似之處。但我對於那些利用歷史背景摧毀真相概念（以假亂真）的說謊癖深感興趣，這興趣部分是受到了我們這個時代一些趨勢的啟發，包括右翼煽動分子（如川普）使用陰謀論和明顯的謊言遂行政治目的。此外，一些信奉「進步」意識形態的人士主張，真相僅僅是反映權力動態消長、種族、性別認同以及文化代表性。

順帶一提……

PS問：二戰史套書的三位主角，克斯坦（Felix Kersten）、溫瑞布（Friedrich Weinreb）和川島芳子，他們的生平相對模糊，三個人的故事都組合了神話、誇大、宣傳和事實。你在套書的序言中寫道，一個「謊言」可能和事實一樣「有啟發性」。這種觀點揭露了二戰期間人民什麼樣的生活？並在多大程度上可與其他情境產生相關性？

馬毅仁：大家如何想像現實，通常和現實本身一樣有趣。而且它會影響我們的行為，無論是好或是壞。

民主國家的政治人物迎合各種幻想，但是當想像的現實變得真正危險的時候，就是當它被強加在無權繼續發表不同意見的人士身上。在極權制度下，不可能對任何事道出真相。我書中三位主角，以不同的方式以及在不同的情況下，利用充斥政治欺騙的環境，按照他們自己的幻想，編造自己的人生故事，有時這些故事符合官方的宣傳。

這種想要強迫灌輸想像的現實，在今天的政治圈十分普遍，即使在民主國家也不例外。這種趨勢之所以能夠坐大並受到鼓勵，部分是因為有公信力的新聞媒體（亦即追求真相的媒體），逐漸被未經過濾的網路訊息所取代。

（翻譯：張瑩，責任編輯：楊淑華 ）

© Project Syndicate

（原標題為《Ian Buruma on Taiwan, the Paradox of Pax Americana, and the Truths Political Lies Reveal》，文章未經授權，請勿任意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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