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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拉杜奇（Teresa Ghilarducci）
●社會研究新學院經濟學教授

美國的退休制度成效不彰，我們若不盡快解決這個問題，現在它不僅已辜負中高齡的受雇階級、靠年金過活的退休族以及準退休人士的期望，也將辜負未來世代的期望、降低生活水平以及增加貧窮的風險。這主要是制度設計不當所致，但是政策制定者並未努力改善設計，而是一直在做所謂「裝模作樣」的假改革。

然而，美國面臨的年金危機確實存在，正如我在新書《工作、退休、重複：新經濟下退休的不確定性》（Work, Retire, Repeat: The Uncertainty of Retirement in the New Economy，暫譯）所指，美國中高齡勞工（55歲（含）以上）達數千萬人，事實上美國80-90％的就業勞工，如果想保持退休前的生活水平，必須一直工作到老年。

殘酷的事實是，如果現在你是美國中產階級勞工，未來退休很難成為中產階級的退休族。大多數人根本沒有足夠的存款填補社會安全福利金的不足，至少無法達到維持生活水平所需的程度。實際上，許多退休族最後可能落得過著貧困的生活（每年收入1.3萬--1.8萬美元，視情況而定）。2007─2019年期間，年近退休人士面臨老後貧窮風險的比例大幅上升。

相較於其他高收入國家的老年人，美國老年人的貧窮率高出甚多（貧窮的定義是老年人收入低於全國薪資中位數的一半或更低）。正如我最近在美國參議院衛生、教育、勞動和年金委員會作證所透露的，美國老年人的貧窮率是23％，英國約為15％，加拿大12％，法國4.4％，荷蘭僅3.1％。

有缺陷的制度

這也難怪荷蘭的年金制度一直名列世界前段班。相形之下，美國退休制度缺少高成效的基本組件。

美國的退休制度是混合體，由三大部分組成，包括政府出資的社會安全福利金、雇主提撥的個人年金（又名401(k)計畫）以及個人退休帳戶。但是並非所有勞工都有資格享有退休制度中提前請領的部分：目前僅54%的中高齡白人勞工、半數的中高齡黑人勞工、以及僅30%的中高齡拉丁裔勞工享有提前請領年金的保障。

實際上，美國的年金制度不僅反映了經濟不平等現象（包括教育、薪資、工作條件和家庭財富等諸多不平等現象），還會讓這現象永遠存續下去。學貸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如果你的家庭無力支付你接受高等教育的費用，出社會後，你很可能背負償還學貸的沉重包袱，而這些錢原本可以存下來作為退休生活之用。

此外，旨在鼓勵勞工儲蓄為退休預作準備的優惠稅制（退休金提撥和投資收益在請領給付前不用繳稅），主要優惠對象是收入較高的受薪族，其中84％的補貼都流向收入最高的40%勞工。這就是馬太效應（Matthew effect）：多者愈多、少者愈少。因此，我們可以說這套退休年金制對大約20%擁有401(k)帳戶的勞工有效，但即使這數字都有些高估或誇大，因為其實只有收入最高的10%勞工擁有足夠的錢維持退休後的生活水平。

真實情況是，即使享有退休福利計畫的人也很難存夠錢。這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401(k)制度的缺陷。例如，新進員工可能需要等待一年才能加入新的 401(k)計畫，導致帳戶損失大量存款。

此外，由於退休年金制度是自願性質，又是個人導向，投資組合往往管理不善，導致帳戶存款可能下降或歸零。事實上，在擁有 401(k)帳戶的美國勞工中， 逾40%在轉換工作期間不得不使用退休帳戶的存款。而離婚、健康問題等其他意外支出，也會用盡退休帳戶的儲蓄，增加老後貧窮的風險。美國人花了數十年時間精心為退休準備資金，卻可能因為意想不到的醫療費用而血本無歸。

不吃午餐不代表有白吃的午餐

因此，我們知道問題所在：美國勞工無法在職涯期間積累足夠的存款；他們無法成功或有效地投資退休帳戶的資金；他們幾乎找不到任何機制或管道可以幫助他們的退休帳戶存款不會斷炊。遺憾的是，美國決策者在過去40年採用的「解決方案」完全無效，甚至適得其反。

例如，一些人主張制定激勵措施，鼓勵雇主提高對雇員退休帳戶的提撥金。但是雇主永遠不會支付高於他們必須提撥的金額。過去曾對稅法做些微調，但並未擴大退休福利計畫的覆蓋率，現在也不會。

然而，決策當局最偏愛的假改革方案是延後退休年齡。1983年，美國雷根政府削減社會安全福利，並將退休族申請全額社福金的年齡提高到67歲，自此之後，情況就一直如此。隨著雷根政府削弱工會的影響力，確定給付制（DB pension plan，員工退休時，雇主按照約定好的計算公式發放退休金）這個「黃金標準」幾乎消失殆盡。

支持者形容「延長工作年限」是一種人人都受益的免費午餐政策。他們認為，勞工延後退休，因而有更多時間儲蓄退休金（由於預期壽命延長，退休後的時間也可能變得更長），一旦退休，將可申請到更多的社會安全福利金。此外，雇主也將受益，因為中高齡的員工技能佳、經驗豐富。

但這些都是希望，而非計畫，透過延後退休張羅退休後的生活費用，就像靠不吃午餐來支付午餐費。實際上，延後退休年齡只惠及少數幸運兒——例如參議員、總統、企業高管、律師甚至教授——他們能夠在高齡時繼續從事安穩的工作，享有優渥的收入。正如帕帕佐普洛斯（Michael Papadopoulos）、韋伯（Anthony Webb）和我所指出的，對於更多人而言，延後退休是必要的，因為他們知道，不這麼做退休後將沒有足夠的收入。（系列二之一）

（翻譯：張瑩 責任編輯：楊淑華）

© Project Syndicate

（原標題為《The Perils of Retirement in America》，文章未經授權，請勿任意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