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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拉赫（Stefan Gerlach）
●瑞士蘇黎世EFG銀行首席經濟學家
●香港金融管理局前執行董事
●愛爾蘭央行前副總裁

中央銀行並非主權王國，央行理事也不是主權王侯。儘管最近數十年來，央行的獨立性––賦予貨幣當局政治掩護，在情勢需要時執行必要、但可能痛苦的措施––攸關決策的效力，這個原則的局限性在未來的年頭幾乎確定會變得更顯著。

原因不在於過去曾犯過災難性的貨幣政策錯誤，或政府想要自己管理貨幣政策。央行大致而言做得很稱職，政府也樂得放手讓他們去做。

雖然說美國聯準會（Fed）和他國央行理應早點介入，就能阻止或減輕近年高竄的通膨，但大多數觀察家都認為那段插曲無可避免。原因是世界經濟遭到一連串異常重大而且完全出乎意料的震撼襲擊，不只是新冠肺炎疫情和俄羅斯侵略烏克蘭。央行官員沒料到百年一遇的全球疫情，和80年來歐洲第一場重大戰爭，情有可原。

那麼，央行獨立性原則為什麼變得更脆弱？主要顧慮是央行的資產負債表膨脹──肇因於長年實施量化寬鬆（quantitative easing，QE）──導致現在的龐大損失。儘管央行獨立性原則上對政府而言無妨，但損失若是對公共財政產生一級效應，就另當別論。倘若損失發生時，不巧撞上需要為調適氣候變遷與減災、策略性競爭和防禦而大幅提高公共支出，尤其是如此。

央行獨立性通常被視為解決1970年代和1980年代初那種居高不下通膨的萬靈丹。對許多人而言，那看來像是免費的午餐：通膨減緩伴隨著長期物價穩定，且對經濟成長與就業毫無負面影響。但捍衛央行獨立性的人士顯然高估了它在確保低通膨方面扮演的角色。

考量這個相反的事實：新加坡貨幣管理局（MAS）貨幣政策框架自1980年代初實施迄今，已達成平均通膨率將近2%的任務。如此耀眼的紀錄少有別國央行能匹敵，但MAS理事會上有四席是政府部會首長，所以新加坡政府若想掌控貨幣政策，無疑能如其所願。新加坡雖欠缺強大的央行獨立性機制，仍已達成一貫低而穩的通膨。

就物價穩定而言，最至關緊要的是，央行有沒有能力決定利率和其他央行認為適宜的政策手段。堅定的政治支持力量，對維持低通膨的目標是不可或缺的；但完整的法定獨立性，似乎不是達此目標的必要條件。

再者，經濟學家給央行獨立性打分數時，Fed獲得的評分不佳──比許多通膨猖獗的拉丁美洲國家央行還糟糕──但通常卻被視為在確保物價穩定上做得很稱職。再一次，關鍵問題是，在反對干預央行維持低通膨方面，有沒有政治上的共識。

央行很快就指出，央行的目標是確保物價穩定，不是為政府產生收入。這個主張當然是事實，但卻有點天真。一世紀前，世界各地擁抱央行獨立性時，沒人預料到央行的盈虧會對公共財政關係重大。但龐大的虧損確實大有關係，而且既然情況已經改變，政治人物或許也應該相信，央行獨立性背後的共識及其採取的形式也必須改變。

政府握有任命貨幣決策官員的權力，所以推論他們不會任命把政府利益與優先要務當耳邊風的官員，於理有據。這正是為什麼，許多國家的央行理事通常是從財政部前任官員中挑選出來。

央行若更敏於察覺自己的行動可能對公共財政造成什麼後果，會做得不錯。終究而論，那或許是維護自己決策自由、讓貨幣政策與物價穩定職責趨於一致的唯一途徑。

（翻譯：余雅薇，責任編輯：楊淑華）

© Project Syndicate

（原標題為《The Limits of Central-Bank Independence》，文章未經授權，請勿任意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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