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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阿米

●台拉維夫大學歷史學教授

●曾任以色列外長（2000.11 – 2001.03）

●現為托雷多國際和平研究中心副總裁

●著有《戰痕、傷口與和平》

「西班牙不一樣」的概念讓一代又一代懷抱浪漫的旅行者翻越庇里牛斯山（Pyrenees）來到西班牙親身體驗，活力四射的女郎和風流倜儻的盜賊激發著他們的想像。然而，西班牙早已不再是借比才（Georges Bizet）筆下製作雪茄的卡門沾光的國家。

儘管目前大眾目光集中在加泰隆尼亞（Catalonia）地區要求獨立的議題上，西班牙在一些關鍵層面上，卻正面凸顯出與西方民主國家的不同。

西班牙對民粹主義免疫

從西班牙對恐怖攻擊的反應，就可以看出西班牙的獨特之處。2005年的倫敦爆炸案導致英國修法，加以合法約束個體和群體自由。同樣地，2001年9月11日的恐攻讓美國修訂了一系列監控法，方便政府加強監視美國人民，更不用提美國還發動了全球反恐戰爭，時至今日仍在中東帶來混亂騷動。

相較之下，2004年3月11日馬德里鐵路系統遭到炸彈襲擊，導致200人死亡後，西班牙成立「文明聯盟」（alliance of civilizations），搭起與伊斯蘭教之間的橋樑，解除恐怖主義的武裝行動。儘管8月份在巴塞隆納市中心的蘭布拉大道（La Rambla）再次發生恐怖攻擊，西班牙對穆斯林少數族群的寬容態度依舊持續至今。

這樣的情況也體現在西班牙政治中。幾乎歐洲所有其他國家，在最近的選舉中都表現出極右翼民粹主義崛起之勢，德國另類選擇黨（AfD）便是最近的一個例子，但西班牙（以及鄰國葡萄牙）似乎對極右翼民粹主義免疫。

團結反對獨裁統治

目前，西班牙經濟表現得相當強勁，成長率名列歐洲前茅。但在近幾年中，西班牙受困於經濟痛苦和奇高無比的失業率，2013年失業率曾經高達27％。根據過去經驗，在經濟困頓和移民雙重加成下，必然會產生歐洲懷疑主義（Euroscepticism）和仇外心態。

不過西班牙近年崛起的兩股主要政治勢力，公民黨（Ciudadanos）和「我們可以黨」（Podemos），在西班牙內完全沒有朝右翼極權主義發展的傾向，也從來不大放反歐厥詞。事實上，公民黨是一個走中間道路的親商政黨，而「我們可以黨」代表思想左傾的城市中產青年，他們對於現況感到不滿。這兩個政黨都主張反種族主義和親移民。

西班牙對極右翼民粹主義的抵抗力可能有其深刻的歷史根源。西班牙形成於中世紀，當時不同宗教間彼此正歷經反覆的辯證過程。西班牙之所以加入歐盟，是因為人民在1975年佛朗哥（Francisco Franco）死後，達成壓倒性的共識，認為必須鎮壓其獨裁統治的陰魂。

內戰種下和平主義種子

當然，獨裁的經歷並非總能壓抑對於準法西斯主義（quasi-fascist）的嚮往。即使希臘曾在1970年代發生軍政府政變，也沒能阻止極右翼政黨金色黎明（Golden Dawn）崛起；匈牙利將軍霍爾蒂（Miklós Horthy）在一戰後至二戰時期的準法西斯政權，也阻擋不了奧爾班（Viktor Orbán’s）的反自由、仇外政權在匈牙利得勢。在法國，勒潘（Marine Le Pen）的「民族陣線」（National Front）是法國「維琪」（Vichy）政府實驗下的產物，而德國政黨AfD也戰勝了希特勒（Adolf Hitler）生前的遺留下來的惡行。

西班牙之所以沒有出現這些政治顛簸，部分原因可能是因為，在1939年佛朗哥建立獨裁政權之前，西班牙經歷了一場為期三年的殘酷內戰。這事件在西班牙公眾間種下強烈的和平主義情緒，並且延續至今。大約有90％的西班牙人反對西班牙政府所支持的伊拉克戰爭，這比例比其他西方國家都還要高。

西班牙對右翼民粹主義力量的獨特抵抗力，或許也體現在佛朗哥死後西班牙民主轉型的本質上。源於佛朗哥主義的保守派集團成為西班牙民主的基石。其中一些集團，如目前執政的人民黨（Partido Popular，PP），逐漸轉為中間派，變成較為典型的保守派歐洲政黨，就像英國保守黨或德國基督教民主黨（Christian Democratic Union，CDU）。

關鍵點在於，人民黨轉向中間路線的同時，並沒有失去更加傾向右派的選民，而這類選民往往成為右翼民粹主義興起的先鋒。這與1930年代的經歷形成鮮明對比。在當時，溫和派沒能吸引足夠的西班牙右翼，深化極端對立，最終引爆內戰。

西班牙衝突存於本土人民之間

這並不是說西班牙是個社會團結的烏托邦。相反地，西班牙目前正面臨來自國內的重大挑戰，尤指加泰隆尼亞自治區政府中那些潛在的獨立派，企圖分裂國家。但人民黨堅決捍衛西班牙的統一，宣布加泰隆尼亞獨立公投違憲，並派遣警力阻止投票進行（有時候使用了殘暴的手段）。

這當中傳遞出來的訊息相當明確：西班牙衝突是本土人民間的衝突，而不是針對外來人口的衝突。事實上，儘管移民占了西班牙人口的10％左右，但放眼西班牙全國，移民根本不是爭議話題，也許部分原因是大部分移民來自拉丁美洲，因此與土生土長的西班牙人有著共同的文化和語言。羅馬尼亞人和摩洛哥人占西班牙移民人數三分之一，不過從未發生過任何針對他們的攻擊，這或許反映了他們在西班牙社會中並沒有什麼存在感。

即使其他歐洲保守派紛紛擺出反移民姿態來抵擋民粹主義的威脅，西班牙人民黨也無動於衷，與此同時，西班牙的歐洲立場也非常堅定。根據Elcano/Demos研究，只有10％的西班牙人希望退出歐盟，而法國為22％，英國則是45％。西班牙不太可能改變此一立場。

對歐洲人來說，西班牙現在代表著一種與昔日不同的想像。西班牙證明，即使一個國家的民族組成發生變化，即使面臨恐怖攻擊和嚴重經濟衰退，也能夠抵擋極端主義的誘惑。

（責任編輯：簡嘉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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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標題為《The Resilience of Spanish Democracy》，文章未經授權，請勿任意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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