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定康
●英國派駐香港末任總督
●歐盟前外交事務官
●前牛津大學校長
想像你是我,一個標準西方民主產物,受邀針對北京或上海中國學生就他們的立場發表演說。現實生活中,中國政府絕不會允許類似演說活動,但暫時忽略這點,問問你自己:你的演說內容會是什麼?
首先也是最重要的,絕對記得演說不要從道德至上角度出發。在20世紀上半,西方文明其實並非那麼文明。人權不彰顯;大戰摧毀了整個政治體系;大規模暴力衝突、滅族行動。歷史顯示,就文明、自由或人類價值觀點,西方人根本無法對人說教。
值得注意的是,全球民主進程在柏林圍牆倒塌後就停滯,現在甚至有開倒車跡象。根據史丹福大學的戴蒙(Larry Diamond),本世紀初部分國家進入民主化階段,現在則開始轉向。
當然了,選舉並非是民主唯一證明。考慮到有些選舉由主要種族或宗教團體操控,對少數反對方粗暴行事,這在巴爾幹半島國家很常發生。
另外,有些選舉選出一位領導人後,似乎就合法化其獨裁政權。這常見於俄羅斯,自從該國總統普京(Vladimir Putin)2000年贏得選舉後,已經開創出俄式民主風範。2018年3月又將舉行總統選舉,不論是否自由或公平,普京贏定了。
在真正的民主制度下,法治、正當程序、獨立司法、積極社會、新聞自由、崇拜、重組與組織共同架構出自由與公平選舉。事實上,理論上可行但現實則不然,政治體系就算沒有選舉也可以納入上述元素。例如政治學家芬納(Samuel Finer)在他的針對不同型態政府的研究中,發現殖民時期的香港社會就是「自由但卻不民主的」。
民主依賴政府組織軟體,不僅是硬體。人們讓他們成為一套通常不需要編纂的規範。問題是人——更慘的是,他們的領導人——拒絕遵循民主正常規範。這是美國現況。美國總統川普(Donald Trump)挑戰部分基本規範、正常制度與美國民主原則。
川普威脅(就像美國前總統尼克森(Richard Nixon)曾做過的)運用他的權力,要違法打壓政敵——最有名的例子是希拉蕊(Hillary Clinton),他想把希拉蕊關到監獄。他攻擊新聞自由,隱晦地鼓勵支持者貶低記者,如在推特轉傳一則(已經刪除),以他身體連結CNN商標頭部的人不斷被打的影片。他顛覆美國平衡價值。他看似把家人相關的商業利益,置於美國人利益之上。
部分美國民主政治系統,舉例來說,行政權對司法檢查是有效率的,但其他部分則在崩潰中。不過,川普是崩解後的產物,而不是導因。
真正問題是共和黨,過去幾年,已經被逐利者、極端分子佔據,變成一個空心政黨。共和黨與民主黨看似放棄他們以往一起管理國家的共識。結果是,美國開創者制訂的憲法無法阻止像川普這種討價還價式選舉。不平等現象擴大、自我交易(self-dealing)菁英引發大眾不滿,政治體系正逐漸失控。
歐洲也面臨經濟挑戰加上對移民的恐懼衍生出的壓力,這充分反映在德國與法國2017年選舉時,右翼民粹團體都受到明顯支持,以及匈牙利與波蘭非自由民主勢力崛起上。
面對民主化受到的壓制,全球領導人必須展現勇氣與不同視野,就如法國總統馬卡洪(Emmanuel Macron)現在的作法,以捍衛民主管理的價值。在歐盟,這代表領導人必須不能蒙蔽雙眼,對政府努力捍衛自由卻遭到攻擊視而不見。畢竟,歐盟不是一個制式的聯盟,成員國必須分享共同價值觀。假設無法做到此點,歐盟將會崩解。
民主化近幾年進展不順利,也不能夠完全責怪獨裁領導人、專制主義上。歷史顯示,要捍衛繁榮與人類、社會時,經濟與政治自由永遠是最先被追尋的目標。在1930年代,有些人仰慕希特勒(Adolf Hitler)德國高速公路(autobahns),以及墨索里尼(Benito Mussolini)可以讓火車準時發車的成功。但,這顯然非常不值得。
當前中國情況雷同。這個國家近數10年已經成為經濟火車頭。不過,假設該國無法允許基本差異——法規挑戰到電視講到的蠢事——真有如領導人講得那麼嚴重嗎?假設打擊貪腐行動是一個貪腐專制領導人主導的,這能夠認定是合法行為?
相對下,印度過去幾年中輸了經濟競技賽,不過在種族、宗教與語言不同的挑戰下,整個國家從獨立以來還是能夠支撐下去。這不表示沒有差異或異議的情況發生。不過,不論印度人如何辯論,異議者沒被關起來或者「被消失」,這得感謝印度民主制度提供的安全閥。在此機制下,社會可以有效被管理。即便是德國哲學家馬克斯(Karl Marx),我想都不會反對。
(原標題為《In Defense of Democracy》,文章未經授權,請勿任意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