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報 Up Media

 

貝拉斯科

●智利前財政部長
●哈佛大學、哥倫比亞大學和紐約大學任教

7月1日墨西哥總統選舉結果出爐，金融市場分析師正在研究，勝選者歐布拉多爾（Andrés Manuel López Obrador，常稱為AMLO）對墨西哥未來經濟將有多不利。老實說，這些是瞎話。

市場最喜歡認定，民粹主義者並非如此糟糕。巴西總統魯拉（Luiz Inácio Lula da Silva）、秘魯總統烏馬拉（Ollanta Humala）等其他人，都被專家認定是可以抱持樂觀的理由。

民粹派當政忽略預算問題

抱持樂觀的箇中原因是，歐布拉多爾修正了激進言論，也不再威脅要退出北美自由貿易協定（NAFTA）。另一個原因是，南美洲民粹主義者也可以是財政鷹派，比如玻利維亞總統莫拉萊斯（Evo Morales）。歐布拉多爾在擔任墨西哥城市長期間財政記錄良好，而有望出任財政部長的卡洛斯·烏爾祖亞（Carlos Urzúa）可望有所貢獻。

另外，墨西哥央行有能力、也有強大獨立作業能力。歐布拉多爾的競選團對主管花很多時間向投資者保證，市場可能過反應歐布拉多爾未來可能的作為中。除上述原因外，仍有其他樂觀理由。

這些可能都是對的，但卻都是次要的。金融市場專家們沒有問對問題。關鍵問題不是歐布拉多爾會對經濟做什麼，而是他會對墨西哥民主做什麼。在這個問題上，可能有相當不利的結果。

民粹主義是一種經濟政策方針，通常會忽略來自預算上的挑戰。因此，民粹主義者一旦掌權，大多會出現稅收不足、支出過度、借貸過多、通膨升溫的狀況。

歐布拉多爾絕非獨裁者　

但民粹主義也是一種政治風格，它減弱制衡、淩駕制度，用號稱永遠正確的個人領袖魅力取代多元化思想。基於這些原因，普林斯頓大學教授穆勒（Jan-Werner Muller）和哈佛大學教授芒克（Yascha Mounk）強調，政治民粹主義（ political populism）對自由民主的威脅日益增加。

美國、歐洲也許正在發現（或重新發現）這一點，但南美洲已經從歷史中汲取了足夠教訓，民粹主義總是孕育著獨裁統治的風險。從幾十年前巴西的巴爾加斯（Getúlio Vargas）和阿根廷的庇隆（Juan Domingo Perón），到今天尼加拉瓜的奧爾特加（Daniel Ortega）、委內瑞拉馬杜洛（Nicolás Maduro），民粹主義者濫用民主規則，甚至演變為徹底的獨裁者。

歐布拉多爾漫長的政治生涯多在民主制度下進行。他不是查維茲派（chavista）或卡斯楚派（castrista），但你仍可斷定他擔任總統後，將進一步傷害已十分脆弱的墨西哥民主制度。

無法依賴一個領導人解決社會問題

2006年歐布拉多爾以0.5%些微劣勢在總統競選中敗陣，從他隨後的行為可以推測他可能在總統任期的作為。歐布拉多爾當時在毫無證據的情況下，宣佈有人偷走他應有的勝選結果，並在墨西哥城主廣場徒勞地露營阻止獲勝者掌權。

墨西哥其實已經在民主改革方面取得了重大進展，獨立運作的聯邦選舉局（IFE）在選舉監督能力也被強化。記者兼作家卡明（Héctor Aguilar Camín）稱， 稱呼該場選舉為墨西哥歷史上「競爭最強、計票最完善」的選舉。但這並未阻止歐布拉多爾把IFE官員稱為「竊賊」，把選舉流程稱為「豬圈」，把獲勝者卡爾德隆（Felipe Calderón）稱為「非法總統」。

歐布拉多爾將打擊貪腐當成核心競選政見，這絲毫不令人奇怪。他團結了不少選民，他們厭倦與政客的欺騙，又害怕有時因為日益加劇（或者說地方化的）毒品相關暴力的壓力而導致法治的遭破壞。

不必指望歐布拉多爾拿出一套完善打擊貪腐、非法計畫。把歐布拉多爾送上總統寶座的聯盟成員—大多是前PRI成員—也沒有多清白。更為根本性的是，歐布拉多爾的反貪腐方針是教科書式的民粹主義：複雜的社會問題應有簡單的解決辦法，它們沒被解決是因為傳統菁英不想解決。以為選出一位有決心的強力領導人，這些問題就能迎刃而解。

當然，這個領導人只能是歐布拉多爾。用政治學家瑪律克斯（Jesus Silva-Herzog Márquez）的話說：「歐布拉多爾所提供的反腐方案就是歐布拉多爾。記得美國總統川普（Donald Trump）在共和黨全國大會上曾誇耀：「我一個人就能解決問題。」把兩人相比，會發現其好玩又令人驚悚的趣味。

民粹型領導人慣於怪罪其他人

民粹主義是一種身份政治。它因分歧而興盛。它永遠是「我們對他們」（us against them）。將所有社會痼疾歸咎於其他人的分裂型言論—針對銀行家和商人、外國人和移民、穆斯林或猶太人、虔誠信徒或無神論者—是川普或匈牙利總理奧爾班（Viktor Orban）這樣的右翼民粹主義者，以及查維茲（Hugo Chávez）或厄瓜多的科雷拉（Rafael Correa）這樣的左翼民粹主義者的共同特徵。

歐布拉多爾就是這樣的人。他政治生涯無理取鬧行為已是傳說。2006年他輸掉選舉也許是因為他指稱前總統福克斯（Vicente Fox）是「查查拉卡」- 稚冠雉（chachalaca）的戲稱。他最近說墨西哥商界是貪婪成性的少數派，因為不想停止偷竊而反對他。對他來說，政治就是以各種途徑進行鬥爭。

墨西哥已經深陷於極端化。不需要一個灌輸分裂政治的總統，即使他能在財政上頗為審慎。但墨西哥所選出的新總統歐布拉多爾就是這樣的人。

© ProjectSyndicate

（原標題為《AMLO and Mexican Democracy》，文章未經授權，請勿任意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