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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敏欣

 

● 華裔美國政治學家，專長中國政治經濟、中美關係

● 美國加州克萊蒙特·麥肯納學院政府學教授

● 著有《出賣中國：權貴資本主義的起源與共產黨的潰敗》（China’s Crony Capitalism）

中國外交官向來以訓練有素、不動聲色和謹慎專業著稱，致力於在不引發過多負面關注的情況下，履行自身使命。但如今，新一批年輕外交官們正在拋棄原有外交規範，轉而積極鼓吹有利於中國的新型冠狀病毒肺炎（COVID-19，舊稱武漢肺炎）話語權。

然而，這個所謂的「戰狼外交（wolf warrior，出自中國同名電影）」卻只能適得其反。

在新型冠狀病毒危機爆發前不久，中國外交部長王毅就指示中國外交使團採取更強硬手段來維護中國的海外利益和聲譽。

如果不是湖北省武漢市當局初期的錯誤行徑，本應小得多的疫情規模更提供了轉化為外交行動的絕佳契機。

正是中國外交官近期的言行。

例如，3月中旬，新上任的中國外交部新聞司副司長兼發言人趙立堅提出了陰謀論，聲稱是美國軍方將新型冠狀病毒帶到了武漢這個疫情首發地。

同樣，中國駐法國大使4月初在使館網站上發佈了一系列未署名文章，謊稱感染新冠感染的年長者在法國國內被遺棄致死，同月稍晚，在澳洲與美國共同呼籲對疫情源頭實施展開國際調查後，中國駐澳洲特使立刻威脅要對此進行抵制。

但與電影中虛構特種作戰人員不同，中國的戰狼外交官們並沒有因莽撞的對抗性行事風格而得到回報。

他們的行為非但未能美化中國的國際形象並安撫那些將疫情歸咎於中國的人，反而損害了中國的信譽，疏遠了本該拉攏的國家。

既然如此，那當初為何又要改變策略？

其中一個原因，是中國正處於一種歷史不安全感（根源於所謂的百年屈辱）、與因巨大經濟實力和地緣政治影響力而生的狂熱傲慢相結合的狀態，中國領導人們是如此渴望獲得「自認應得的尊重（to gain the respect they feel their country deserves）」，以致經不起一絲批評，一旦有國家不順意，就會迅速以經濟脅迫相威脅。

另一個原因則是現政權對政治忠誠的強調。

在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高度集權的領導下，對中國外交官的評價不再是看他們能否完美履行專業職責，而是，看能以多大的忠誠和言行去緊跟黨的路線。

2019年，齊玉被任命為外交部黨委書記就是這方面的一個例子，此人是一個絲毫沒有任何外交政策經驗、資歷的宣傳官僚，這一重要職位傳統上，卻都是由經驗豐富的外交官所擔任。

如果積極鼓吹中國所偏愛的話語權關乎自身前途，那麼外交官們也會服從，即使他們知道到這樣做相當於搬石頭砸自己的腳（許多人可能也已意識到了）。

外交官們當然不會試圖勸說自己的政治主子改變策略，因為他們雖有可能因出於良心的異議而付出沉重代價，但卻不會因破壞性的忠誠而承擔任何後果，例如，被官方媒體批評到降級任用或遭到解雇。

當鼓吹中國認可的話語權而招致負面結果時，用黨的話來說，這只是策略問題而非「政治路線（political line）」問題，如果因策略錯誤而懲罰忠誠的外交官，今後可就沒什麼人願意幫中國幹這些髒活了。

透過消除外交官們謹言慎行的任何動機，為各類政策挫敗提供便宜藉口，這種邏輯會使錯誤的政策變得更加根深蒂固。

更甚者，中國缺乏自由的新聞媒體、政治反對派指出戰狼策略的失敗。

與西方外交官不同，中國外交官不必害怕公眾的嘲笑或批評，只需要關注自己的老闆怎麼說，老闆目前要的，就是戰狼。

這樣做是不對的。

在中國聲譽受損以及對美關係急速惡化之際，中國外交官們應把注意力放在如何把中國外交政策以及美國外交政策進行差異化上。

要知道，正是美國總統川普（Donald Trump）不計後果地宣揚中國陰謀論，並以威脅和制裁猛烈回應任何他認為的怠慢舉動；也正是川普愚蠢地疏遠盟友、夥伴，而非努力培育互利關係；更是川普張牙舞爪地堅持美國優越性，進而侵蝕了國際聲譽，損害了利益。

中國的領導人確定要和他一般見識嗎？

© Project Syndicate

（原標題為《Chinese Diplomats Behaving Badly》文章未經授權，請勿任意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