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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斯納

 

● 美國芝加哥大學法學教授

芝加哥—喬·拜登（Joe Biden）在民調中領先，許多民主黨和不滿川普的共和黨人對川普11月輸掉大選越來越樂觀。但就此排除川普是一個錯誤。他擁有可怕的優勢，並將隨著選舉的臨近而越來越突出。這些優勢與他的成就或失敗毫無關係，完全是因為他特別擅長政治表演。

對自由派來說，一個主流觀點是，由於川普面對COVID-19疫情及其所導致的經濟危機應對失當，共和黨和傾向川普的獨立選民正在恢復理智。但這種解讀過於樂觀。川普2016年贏得選舉是憑藉將他在職業和個性上與總統職位的不匹配轉變為政治美德。反抗建制派讓川普贏得了在共和黨選民中的信譽，他們相信主流政客不會關注他們的利益。

川普通過煽動恐慌鞏固支持——過多的移民湧入美國，威脅到白人的主宰地位。他將自己包裝成救世主。這就足夠了。

隨著非法移民問題從大眾的想像中褪去，川普又找到新辦法利用選民的恐慌。他相信新辦法就在城市犯罪這一幽靈。

川普顯然認為美國大城市所出現的警方和示威者之間的混亂對峙對自己有利。大部分美國人都同情「黑人的命也是命」，但這不重要：如果選民相信犯罪和無序會加劇（如芝加哥等地），暴動會爆發，那麼他們的恐慌就會壓倒社會正義的理想。

恐慌的人從強力權威人物尋找保護。沒有權威人物比坐擁龐大安全資源的美國在任總統更加強力。因此，許多觀察者擔心川普派聯邦准軍事力量進入美國城市的動機不是為了威懾暴力，而是為了挑動暴力。

對於非法移民，川普試圖將人民對安全的恐慌與對文化變遷的焦慮聯繫起來。正如他將非法移民描述成罪犯和對傳統美國價值觀的威脅，川普將示威者說成暴徒和對美國文化和歷史的威脅。他們不僅僅製造土炸彈，他們在毀掉美國的英雄。

自由派媒體相信或希望美國人能看穿川普的伎倆，並將暴力歸咎於他而不是示威者。也許吧。但川普正在步尼克森、雷根和小布希的後塵，這三人都在問鼎總統寶座之路上煽動或利用了城市犯罪和社會墮落的恐慌。

想像現在是10月。美國人已經忘記了川普在COVID-19疫情上的舉措失當，隨著疫苗上市以及戴口罩和保持社交距離的規定得到堅持並最終起效，疫情已經得到了控制。人們不再那麼關注拜登的承諾，如改善醫療，解決社會不公，建設基礎設施，修復美國與盟友的關係等。他們擔心的是犯罪率激增，沒完沒了的示威，以及他們眼中的左翼對傳統價值觀和機構的攻擊。他們相信川普能阻止犯罪，相信他的警告——「睡不醒的喬」不會關注他們的恐慌。

在這種情形下，拜登有三種方式應對。他可以守正，按歷史標準看犯罪率仍然很低，並且只是地方性而非聯邦性問題。他可以指出這是童年逆境導致的現象，只有精心設計的聯邦社會計畫和員警改革可以根治。他還可以指出，死於川普的拙劣的COVID-19應對措施的美國人遠遠多於典型年份的自殺死亡人數。

但是，面對川普這樣的煽動家，守正是一條必敗之路。恐慌的選民不會滿足于更好的統計分析數字或只能間接解決威脅的政策改革。

出奇需要左翼或中左翼風格的煽動。在這裡，目標不是要針對人們對犯罪的恐慌，而是要將他們的恐慌引導到別的地方。拜登可以嘗試煽動對警方的恐慌，或對以川普為首、受野蠻的聯邦准軍事量操縱的經常國家的恐慌。或者他可以效仿修伊·朗（Huey Long）或查韋斯等古典民粹主義者，攻擊富人和公司妖怪，把他們說成是所有問題的根源。

拜登兩樣都做不了。他的體面對他不利：迎合選民的原始恐慌將缺少信譽。這些策略也不會奏效。很少有美國人希望縮減員警撥款——拜登已經認識到了這一點。拜登也過於建制派，無法道貌岸然地攻擊富人。

幸運的是，拜登還有更好的策略：將川普的煽動作為選戰主題之一。

上一位美國煽動大家是參議員約瑟夫·麥卡錫（Joseph McCarthy），他統治了1950-1954年間的美國政治。麥卡錫通過反復指責建制派沒能抵擋住蘇聯的威脅和共產主義勢力而贏得權力。和川普一樣，麥卡錫具有真實但單薄的事實依據。共產主義顛覆美國政府的努力已經隨著二戰的結束而停止。利用公眾對蘇聯擴張主義的焦慮，麥卡錫用錯誤的指控和操縱媒體誇大威脅。

但麥卡錫其興也勃，其亡也忽（1954年，他被參議院訓誡，1957年因酗酒默默死去）。也許美國人厭倦了他的做作：他的所有指控都沒有形成間諜定罪，這削弱了他的信譽。或者，也許他做過了界，攻擊美國陸軍，而美國陸軍在美國人民心中的信譽要高於他此前的目標，包括國務院和好萊塢。

結局發生在麥卡錫被陸軍律師約瑟夫·韋爾奇（Joseph Welch）責問。韋爾奇在一次電視轉播的聽證會上抨擊麥卡錫誹謗他的一位同事。「你不知道什麼叫做體面嗎，先生？說到底，你毫無體面感嗎？」他向麥卡錫質問，贏得一片掌聲。

麥卡錫的命運給了拜登一線希望。也許美國公眾再也無法忍受四年的煽動了。許多川普的選民似乎已經發現，除了娛樂之外，川普再無「乾貨」可以提供給他們，甚至娛樂性也因為對川普的插科打諢的「審美疲勞」而有所縮水。和麥卡錫一樣，川普也越過了界，挑戰軍方：他威脅要派軍隊開入美國城市，打破了軍事與政治分離的規矩。如果川普再次試圖讓軍隊捲入國內政治——現在他暫時放棄了這麼做——那麼拜登應該以腐化受人尊敬的機構為由來問責川普。

但拜登的最佳策略是利用選民所關心的川普操縱他們的方式。和麥卡錫一樣，川普利用了美國人民之間的分歧，用謊言和攻擊腐化政治辯論，攻擊美國人民所仰仗的寶貴的機構，如聯邦調查局和美國疾控中心。「你真的沒有體面感嗎？」拜登應該這麼問。答案不言自明。

© Project Syndicate

（原標題為《Avoiding the Trump Trap》文章未經授權，請勿任意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