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名香港民主派議員前天遭到DQ(褫奪資格)後,甫在十月延任的另外15名香港民主派議員又集體辭職以表達強烈抗議。(湯森路透)
四名香港民主派議員前天遭到DQ(褫奪資格)後,甫在十月延任的另外15名香港民主派議員又集體辭職以表達強烈抗議,香港立法會一下子少了19名議員,總席次由62席變成43席,幾乎全由親北京的建制派議員掌握。民選的議員竟遭到另一個毫無權力基礎的「人大常委會」直接取消資格,就算在戒嚴與白色恐怖時期的台灣,這樣的事都聞所未聞,也無怪乎許多人稱這是香港再一次的重大轉捩點,一個「一國兩制死亡之日」。
中國人大常委會是透過前天通過《關於香港特別行政區立法院議員資格問題的決定》,直接褫奪民選議員的資格,其中寫道:「香港特別行政區立法會議員,因宣揚或者支持『港獨』主張、拒絶承認國家對香港擁有並行使主權、尋求外國或者境外勢力干預香港特別行政區事務……一經依法認定,即時喪失立法會議員的資格。」這裡頭,所謂「港獨」說法毫無定義,議員可能寫一篇呼籲國際社會介入關心香港局勢的文章,即被剝奪民選議員資格;而以往港府想DQ議員,還得提出司法覆核,由法院判定,現在則由遠在北京的人大當靠山,特首可直接讓議員去職。如此荒謬的作法,也只有在「具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國家」才看得到。
今年七月一日香港《國安法》生效後,直接地壓制香港抗爭派的街頭路線;如今特區政府可以藉由人大釋法直接剝奪立法會的議員資格,更代表議會路線也已經被堵死。習近平顯然想藉此向所有人證明:他掌控全局,可以對香港為所欲為。在這路徑下,香港作為一國兩制的示範櫥窗早已不復見,香港也早已不是那「礦坑裡的金絲雀」;又或者說,毒氣早已瀰漫礦坑,金絲雀早已死亡。
佔中三子之一的前香港中文大學社會系副教授陳健民,因參與雨傘運動而入獄,當時他帶著胡慧玲所寫《百年追求:民主的浪潮》作為他的枕邊書。他後來在本書再版的《台灣之春:解嚴前的台灣民主運動》(春山出版)說道,台灣人追求民主的歷程扣人心弦,「香港人應該讀一讀這書,要知道台灣民主得來不易,那是多少人用勇氣、智慧和生命換取回來的、而香港只站在那漫漫長路的起點。」陳健民顯然想用台灣民主故事鼓舞香港人。
許多台灣人聽到「台灣民主垂範華人世界」、「今天台灣可以是明日香港」的說法,總會感到一絲欣慰與得意,但持平而論,今日香港人所面臨的遭遇與挑戰,遠比三、四十年前的台灣更加困難。三、四十年前的國民黨政府面臨了執政正當性的危機,所以必須透過不斷擴大的民主選舉,來爭取國際社會(特別是美國)的支持,根本不敢對當時風起雲湧的反對運動大肆鎮壓。但此刻的中國是個幾乎可與西方社會平起平坐的區域霸權,如何處理香港?根本不需獲得西方國家的認可;更甚者,共產黨還可以透過強力地鎮壓香港,作為其與西方社會交涉的籌碼,甚而鼓動內部的民族主義情緒,強化其迫切需要的執政正當性。
香港一國兩制走到今天這種名存實亡的境地,對港台人民有兩項重要的寓意:第一、中共絕不可能讓兩制危及一國,它從一開始就不允許香港作為任何民主催化劑,如果香港的政制出現改變而有擴散的跡象,共產黨就一定毫不客氣地鞭笞它。第二、一國裡面不可能有兩制,北京的承諾只在特定的狀況與時間下可能短暫有效,但在一國之下,無論香港或台灣都不可能持續地擁有自己的生活方式與民主。
與台灣不同的是,此刻的香港已成共產黨的籠中鳥,所以實在很難拿當年台灣民主運動的歷程來鼓舞香港人。共產黨不是當年的國民黨,香港的處境比當年的台灣更艱難;香港的手足必須保護自己、留得青山,才能與共產黨政權比氣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