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作為華文世界最保障創作自由的場域,金馬獎也吸引了各地優秀的電影工作者前來參加。(圖片摘自金馬影展 TGHFF臉書)
近日第57届金馬獎在台北國父紀念館圓滿落幕。如執委主席李安導演所說,這是他參加金馬三十年來最感動的一次。在南方的我看直播也有這樣的感覺,不止是因為全球疫情肆虐下能辦這樣一個這麼多人聚在一起的大型典禮實屬難得,更重要的是入圍的電影作品素質都非常得好,顯示台灣電影在過去一年的優秀成果,整個典禮的氣氛也非常自由和正常,沒有擔心冒犯誰和什麼話不能說的問題,把舞台交還給電影人,讓電影回歸藝術的本質。
兩年前當兩岸關係氣溫驟降,PRC中國電影人在金馬獎因為台灣紀錄片導演的得獎感言提及「獨立」一詞,而紛紛在台上喊政治口號甚至拒絕上台以「自保」,到過後PRC中國電影乾脆從此杯葛金馬獎時,很多人看衰金馬獎的後續發展,酸金馬獎將從此淪為「自爽杯」。結果事實證明不然,沒有中國電影的金馬獎反而更好看,而台灣電影工作者無論在口碑和票房上都交出亮麗的成績單。而台灣作為華文世界最保障創作自由的場域,金馬獎也吸引了各地優秀的電影工作者前來參加。這屆金馬獎來自香港的《幻愛》和《夜更》分別拿下最佳改編劇本和最佳劇情短片,得者獎發表感言時都勇敢喊出香港加油的信息,令人動容。
來自馬來西亞的張吉安以《南巫》拿下最佳新導演,也在馬來西亞引起一陣轟動,新馬合作的〈刻在我心底的名字〉和《男兒王》也分別奪下最佳原創電影歌曲和最佳造型設計,來自新加坡的李國煌也入圍了最佳男主角。因為有這些優秀電影工作者的參與,金馬獎在香港,馬來西亞和新加坡都得到很大的關注,而這是台灣軟實力的最佳展現。而最佳紀錄片頒給《迷航》,顯示無論政治杯葛,金馬獎還是願意關注中國底層人民相關的題材,這是有高度文化自信和格局才有的氣度。
來自香港的得獎者以廣東話發言,張吉安在致得獎辭時使用了馬來語和潮州話,台下的觀眾都沒有表現出不耐,讓台上來自異域的得獎者能夠從容地被「看見」,能夠自由和完整地表達自己,我想這是台灣特有而且十分可貴的價值,而可見金馬獎作為「華語」電影的殿堂,這個「華語」是多語的,是自由的,而不是單語的霸權。
在當代,電影已經超越小說成為最重要的藝術創作形式。在文學場域,(不含PRC中國的)華語語系在近年已然是非常重要的論述,試圖處理「華」「台」二元對立的問題,強調台灣文學和不同華文場域的互動,和其在華語語系裡扮演的關鍵和重要角色。但相比小眾的華語語系文學,電影反而是華語語系論述更好的實踐,對大眾也更有影響力。
近年,台灣社會政治的風向驟變,對一些特定意識形態的人來說,「華」好像成為一個貶義詞,「你很華」,「華頭華腦」甚至已經成為罵人的話,當然,放在台灣的歷史脈絡,這樣的情緒是可以被理解的。但「華」其實不一定和「大中華」劃上等號,「華」也可以是多元的,流動的,變異的,去中心化的,我想這是金馬獎給我們最大的啟示,其中的微妙之處,也值得台灣社會做更進一步深層的思考。
※作者為《季風帶》發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