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查德·M·尼克森（Richard M. Nixon）一直否認此事，無論是對大衛·弗羅斯特（David Frost），對歷史學者，還是對林登·B·詹森（Lyndon B. Johnson）——後者抱有最強烈的疑慮，也最有理由因為其繼任者傳聞中的背叛而怒火中燒。面對這些人，尼克森一直堅稱，他沒有破壞詹森為儘快結束越南戰爭而提出的和平倡議。「天啊。我絕不會做任何事去慫恿」南越「別坐到談判桌前」，尼克森在一次被白宮錄音系統錄下的談話中告訴詹森。

現在我們知道尼克森撒了謊。新發現的其心腹助手H·R·霍爾德曼（H. R. Haldeman）留下的筆記顯示，尼克森指示自己的競選團隊對和平談判進行了破壞，因為他擔心相關談判會讓他的競爭對手、副總統休伯特·H·漢弗萊（Hubert H. Humphrey）在1968年的大選中佔據優勢。1968年10月22日，他命令霍爾德曼給和平倡議「搗亂」。

最近，隨著在外交政策方面的成就和經他簽署成為國內法律的劃時代立法，他被拿來同後世的總統（以及候任總統）比較，並得出了對他有利的結論，曾擔任美國第37任總統的尼克森的形象得到了一些恢復。耗資1500萬美元（約合1億元人民幣）翻修尼克森總統圖書館一事，儘管無法掩蓋水門醜聞，也還是突出了他的重大成就。

霍爾德曼的筆記讓我們回到了陰暗的一面。在重新評價尼克森時，我們現在必須掂量那些似乎屬於犯罪的行為。考慮到其中牽涉的人命，以及在那之後東南亞出現的長達十年的屠殺，這些也許比尼克森在水門做的任何事情都更應該受到指責。

秋季的競選活動開始時，尼克森領先於漢弗萊，但到了10月，兩人之間的差距縮小。時任共和黨外部顧問的亨利·A·季辛吉（Henry A. Kissinger）打電話給尼克森，提醒他一項協議正在醞釀過程中：蘇聯承諾，如果詹森停止對北越的一切轟炸，便讓河內參與有建設性的談判，以便結束戰爭。當時，那場戰爭已經奪去了三萬美國人的生命。

但尼克森和西貢方面有聯絡渠道。在那裡，南越總統阮文紹（Nguyen Van Thieu）擔心詹森會出賣自己。如果阮文紹拖延談判，尼克森便可將詹森的行動說成是廉價的政治把戲。這個渠道就是陳香梅（Anna Chennault），一位共和黨資深人物，尼克森的資金籌集人，也是支持國民黨的華人遊說團體成員，在亞洲各地都有關係。

「讓陳香梅繼續做南越的工作！」，霍爾德曼潦草地記錄了尼克森的命令。「還有什麼辦法可以給這件事的搗亂的？RN能辦到的任何辦法。」（RN指尼克森。——譯註）

尼克森讓霍爾德曼吩咐自己的私人秘書羅絲·瑪麗·伍茲（Rose Mary Woods）聯繫另一名支持國民黨的華人、商人孔令傑（Louis Kung），並讓他也向阮文紹施壓。「讓他堅定立場，」尼克森說。

尼克森還向台灣總統蔣介石尋求幫助。此外，他命令霍爾德曼讓副總統候選人斯皮羅·T·阿格紐（Spiro T. Agnew）威脅中情局（CIA）局長理查德·赫爾姆斯（Richard Helms）。阿格紐要向赫爾姆斯傳達的意思是，他在尼克森上台後保住工作的希望取決於他的靈活性。「告訴他我們想知道真相，否則他就保不住工作，」尼克森說。

尼克森一生都害怕公開這個陰謀。「我沒做過破壞他們的事情，」他在1977年接受弗羅斯特的採訪時說。「至於陳夫人或其他很多人，」他補充說，「我沒有授權他們，對當時與南越的任何接觸都不知情，我讓他們不要這麼做。」即便是在水門事件爆發後，他依然特別注重名譽。「我的良知不允許我那麼做。」

尼克森有理由撒謊。他的行為似乎違反了禁止普通公民嘗試「阻撓美國的行動」的聯邦法律。尼克森在世期間，他的律師一直奮力讓有關1968年那場競選的記錄保密。經過多年，「陳香梅事件」的大致情節才慢慢傳出來。但缺乏尼克森直接參與的證據這一點讓歷史學者心生猶豫，並給支持他的人提供了一個辯解的理由。

時間洩漏了尼克森的祕密。2007年，尼克森總統圖書館低調地公開了霍爾德曼的筆記。我在那裡為撰寫這位前總統的傳記做研究時，偶然發現了它們。它們還包含其他寶貴信息，如霍爾德曼多次記下的一個承諾，即尼克森答應南方的共和黨人，如果當選總統，他會在民權問題上讓步，並「讓那些支持黑鬼的破事緩一緩」。還有尼克森1962年競選加州州長期間的筆記。在那些筆記中，他和助手討論了監聽政敵的必要性。

當然，沒人保證，沒有尼克森的話談判就會繼續進行，更別說結束那場戰爭了。但至少詹森和他的顧問相信他們的使命，也相信他們能取得成功。

得知尼克森從中干預的消息後，詹森下令聯邦調查局（FBI）追蹤陳香梅的動向。她「聯繫了越南大使裴艷（Bui Diem），」一份監視報告寫道，「並告訴他說，她收到了老闆的指示……要親自告訴大使。她說這個指示是……『堅持一下。我們會贏的。……請讓你的老闆堅持住。』」

在與共和黨參議員、少數黨領袖埃弗裡特·德克森（Everett Dirksen）交談時，詹森猛烈抨擊尼克森。「我知道他們的意圖，埃弗裡特，」詹森對自己的老朋友說。「這是叛國。」

「我懂，」德克森悲傷地說。

詹森身邊的助手勸他揭露尼克森的行徑。但在11月4日的電話會議上，他們決定不能對外公布。用國防部長克拉克·克利福德（Clark Clifford）話來說，其中一個原因是他們沒有尼克森直接參與此事的「確鑿證據」。

第二天，尼克森當選總統。

※作者約翰·A·法雷爾（JOHN A. FARRELL）著有即將出版的《理查德·尼克森：人生》(Richard Nixon: The Lif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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