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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些陳奕迅的歌沒有作詞人

鍾耀華 2021年02月12日 07:02:00
陳奕迅演出有感染力,不炫什麼技巧,就像有個朋友在你身邊,娓娓道出他的故事、他的唏噓。(圖片摘自陳奕迅臉書)

陳奕迅演出有感染力,不炫什麼技巧,就像有個朋友在你身邊,娓娓道出他的故事、他的唏噓。(圖片摘自陳奕迅臉書)

在二○二○年天貓雙十一狂歡夜演唱會上,陳奕迅演出了三首歌,分別是:〈陪你度過漫長歲月〉、〈謝謝儂〉、〈致明日的舞〉。而在這三首歌的曲首介紹裡,只有〈謝謝儂〉一曲的創作/演出介紹裡,沒有作詞這個項目。

 

〈謝謝儂〉的填詞人是林夕,這首歌說的是一個躺在病床上的人,了無生氣,在電視螢幕上看到一個無名演員,沒人懂,不紅不紫,但透過他的演出,感動了這名在病床上的人。

 

他能夠讓我感動 誰管他紅不紅

他知道自己有用 誰管他窮不窮

到底他的過去他的未來成功不成功

沒人懂

 

病人想到了自己。他覺得只要世上有人這樣努力,他就覺得光榮,自己沒人愛而已,可都是有用的人。

 

「沒有人歌頌 總有人被感動」,他受觸動了,每個人的意義都是由自己賦予,他覺得自己就像那個無名演員一樣──

 

他知道自己有用 誰管他窮不窮

到底他的過去他的未來成功不成功

沒人懂

 

但也不要緊了,「我的頭痛不再痛 能夠生存就有恃無恐」,「謝謝儂」。

 

這就是陳奕迅在天貓雙十一演唱會唱這首歌背後的故事。這首歌發行於二○○二年。

 

陳奕迅在在二○二○年天貓雙十一狂歡夜演唱會上演唱〈謝謝儂〉。(圖片摘自tvbs網站)

 

陳奕迅早前透露因受疫情影響,許多工作計畫停止,因此收入大減,笑言自己患上「荷包乾硬化」同「急性發錢寒」的症狀。此次二○二○年天貓雙十一演出,有傳他的酬勞是一百八十萬人民幣。

 

我相信陳奕迅不是因為錢,然後知道主辦方刪去一個多年為他度身訂造,寫了那麼多好詞給他的林夕credit,而默不作聲的。他或許只是不瞭解不知道這個細節。這或者只是做為歌迷的我,經常一旦有他演出就找來觀賞才發現的細節。

 

陳奕迅影響我很深,我想也影響我這一代很深。他演出有感染力,不炫什麼技巧,就像有個朋友在你身邊,娓娓道出他的故事、他的唏噓。這當中林夕功不可沒,〈不來也不去〉、〈人來人往〉、〈幸福摩天輪〉、〈夕陽無限好〉、〈明年今日〉、〈K歌之王〉……無數膾炙人口的歌,都出自林夕之手。更不要說其他眾多非主打的歌了。可以說,沒有林夕,或者陳奕迅未必會紅到這個地步。當然,陳奕迅的技巧也是無可置疑的,這當然也是為什麼他能成為一代香港樂壇代表的實力。

 

但對我來說,陳奕迅對我最大影響的,是他隨性但尊重別人的性格。每次演唱會,你都會見到他樂在其中,投入到自己的表演裡頭,但每次演唱會,他都會介紹他這隊樂隊的成員,在好多年前年少的我看來,這根本是種震撼,因為他尊重自己,也尊重所有讓音樂成事的團隊伙伴,他讓我知道,一個人,或者每件事之所以得以成就,需要無數人的成全。他介紹其他成員的時候,每個成員都很喜歡他,彼此就像朋友一樣,讓我覺得這不是虛假的行銷,而是摯誠的感謝。

 

二○○九年,陳奕迅發行了歌曲〈歌.頌〉,這是首感謝歌,感謝所有幕前幕後和他合作過的作曲編曲填詞人,同年他也發行了〈後臺〉,感謝所有幕後工作人員,成為他的後臺支持著他,包括化妝師、舞蹈監製、髮型師、服裝設計等等。這兩首歌的MV都找了這些朋友演出,向這些創作人幕後工作者致意。 陳奕迅為紀念他與二○一○年Duo演唱會表演班底的深厚友誼(此班底自二○一○年起持續世界巡迴),特意邀請團隊每位成員各寫一曲/填詞,製作橫跨二○一一至二○一八年,最終於二○一八年十二月十二日推出大碟《L.O.V.E.》。這也是他對音樂投入,待人至誠,感染各種優秀音樂人的證明。

 

他也不吝嗇推薦及提拔新人,在Duo表演班底裡,就有當時初初拆伙單飛的盧凱彤,還有當時初出道的岑寧兒,讓她在演唱會獨唱〈The End of The World〉。二○二○年,他毫不隱藏自己對林家謙的欣賞,讓林成為自己的歌曲監製,也採取了多首林的創作演出。在這次二○二○年天貓雙十一狂歡夜演唱會上演出的〈致明日的舞〉,就是林家謙的作曲與編曲。

 

是他那種接近癲狂的熱情,對幫助過自己的人的尊重,以及不斷要求自己的性格,改變了年少氣盛自私的我。我覺得如果做人能夠像他,做到有能力,又不自大,懷感激之心,能夠和不同類型的人交流,或者說,玩,那就好了。我想無形中,他也一直是年輕的我學習的對象。

 

 

我為什麼叫Eason,其實也是因為他。我因為不喜歡家母安給我的英文名,而在中學的時候一直戲稱自己叫Pikachu,同學及老師也很好,願意和我一起玩,老師也在英文堂上以她特有的尖音呼叫我Pikachu,若無其事,當然其他同學有的會微笑,有的也只會覺得我戇鳩,但都無所謂,正如陳奕迅不會覺得自己癲癲地是個問題,重點是自己享受,醉心在自己的演出,有質素就好。在報考大學的面試裡,通常要我們自我介紹,面試老師馬嶽問我點稱呼,我可是真的從沒有想過叫自己Pikachu有什麼問題,但一瞬間又覺得若真這樣稱呼自己有點太過,怕影響我入讀政治系,那刻我當然也還是屈服了,做不了「自己享受就好了」,千鈞一髮,我想了想,腦海只出現陳奕迅,那就叫自己Eason好了。就這樣,這個別名跟我到現在。

 

看到一直以來支撐自己走到這裡的偶像,在大陸演出的時候被刪去了為他填詞無數的林夕名字時,一首歌變成無作詞人的時候,而陳奕迅還是投入演出的時候,做為多年歌迷,心裡總不是味兒。一個對創作這麼尊重的陳奕迅,不知道發現這個細節的時候,心裡是怎樣想的呢?如果他知道了,又會怎樣反應呢?他一早就知道了吧。

 

陳奕迅在二○一三年七月二十八日的「EASON's LIFE世界巡迴演唱會(香港站)」演出時,說到自己於一九九六年八月十九日出第一隻碟,當時「差少少就散席」,「經歷了十七年,希望大家繼續開開心心,我做騷最大的目的就是大家開開心心。謝謝你們這麼多年來的支持。」然後就開始自彈自唱自己第一次有份作曲的歌──〈時代曲〉。這首歌由黃偉文填詞,暗指一九九七的散席。

 

好想唱一闕歌 叫你認清楚我

好想唱一闕歌 見證日子怎過

若問你會如何 我也沒有奈何

剩下光景不多

但是你會如何 我也沒有奈何

盼你亦賞面安坐 替我用掌聲和唱著這歌

 

陳奕迅唱著——

 

日後我會如何 我也沒有奈何

卻怕在今晚之後 不知有誰來迫我

轉唱另一些歌

 

到底他的過去他的未來成功不成功,沒人懂,謝謝儂。

 

 

※本文摘自《時間也許從不站在我們這邊》(作者:鍾耀華;春山出版有限公司)

 

關於作者:

鍾耀華:一九九二年生,畢業於香港中文大學政治與行政學系。曾任香港中文大學學生會幹事會會長,香港專上學生聯會非常務祕書。畢業後當過記者、編輯,二〇一六年與葉泳琳開辦「生活書社」,同時為自由寫作者,文章散見於《端傳媒》、《明報》、《蘋果日報》、《眾新聞》、《字花》、《香港01》。與張潔平合編《香港三年》(香港:牛津大學,二〇一六),作品〈這可是我們的家〉收入《我香港,我街道》(臺北:木馬文化,二〇二〇)。

 

關於本書:

 

「時間也許從來不是站在我們這邊,問題只是我們是否願意站在良知的一邊。」——〈時間也許從不站在我們這邊——而權力永遠站在時間一邊〉,寫於二○一七香港主權移交二十年之際。
 

「時間不會流逝,她永遠都在那裡,我們直直望著她,為觸不及的距離而傷感。在沒有時鐘滴答作響的年代,人們順著自然的節奏而活,無被界為分秒的單位。丁香花會再開,河水會再及膝,人們會蘇生過來。」——〈夢的時間〉。

香港的命運,緊繫著時間。「九十九年租期」、「九七大限」、「五十年不變」、「回歸十年」、「主權移交二十年」,香港在利維坦巨人談判劃定的時限中,屢屢身不由己。然而香港人也總是不甘受迫,屢屢奉獻一己之力為共同體創造歷史時刻,「九二八雨傘運動」、「六九反送中大遊行」⋯⋯無權勢者匯聚成千鈞之力,結局未定,軌跡挪移,歷史還在創造中。

本書作者鍾耀華,一九九二年生,香港元朗人,經歷城市起伏的流變,見證歷史再開的瞬息。現世為每個人繪製肖像,他拒絕順從,以寫作贖回主體,用文字重建、叩問自我與世界的關係。
 

《時間也許從不站在我們這邊》收錄了作者從二○一六到二○二○年底寫下的文章,大致按時序揀選編排,以呈現他在後傘運時代的思索歷程;思辨與抒情,智性與感性,經常在他的文字中並存不悖,難以歸入既有文類,卻形成一種破格文學之美。而這份美,是來自於一個人不與世界的不可忍受尋求和解,選擇直面痛苦、殘酷與不義,同時仍渴望超越。

二○一九年四月二十日,做為被告之一,鍾耀華在雨傘運動案(佔中九子案)法庭上最後陳述時說:「我們要知道政治經濟裡的權力勾結合謀,找出著力點,鍥而不捨地敲打。在這過程裡無聖人可追隨、領道。我們會迷惘,曾經一路很努力建築的自我會坍塌,會趨近滅亡,但始終會重生。」

本書可視為作者這幾年鍥而不捨敲打的小結。出版是與讀者分享,也是從過去釋放自己,吐完哈維爾所說的青年時代「第一口氣」,重新開始,迎接可能更艱苦的「第二口氣」。

 

關鍵字: 陳奕迅 林夕 謝謝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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