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台灣收到第一批COVID疫苗，第一線照顧感染者的最高風險醫護人員終於可望獲得保護。

在此之前，台灣有不少關於疫苗的論戰。其實在台灣這樣一個「環境中病毒量非常低」的地方，硬去爭論「疫苗保護效力是九成、八成、還是七成」沒有太大意義，因為那所謂的「九成、八成、還是七成」，並不是疫苗產生的免疫力能「殺死病毒」的比例，而是打了疫苗之後，如果仍被病毒感染，還是可以平平安安「不生病」的機率。所以，在台灣連接觸到病毒的機會都微乎其微了，為何還需執著那「九成、八成、還是七成」的數字？

再說，打了疫苗之後，如果真的還是染上病毒，而且嚴重到生病住院，以台灣「疫情規模之小vs醫療量能之大」，一定有很高的機會，可以把這樣的患者治好。所以，如果有人說防疫單位「買不到九成保護力的疫苗，只買到七成的」就是很「遜」，這完全是外行人不負責任的無理批評。

因此，台灣跟世界上任何國家一樣，必須把現階段有限的疫苗，優先用在特定人員（例如：醫護及防疫人員）和一旦感染病毒就容易病症嚴重的高危險族群（例如：高齡者和特定慢性病患者），同時要保持醫療量能的完備，以便疫苗保護不到的重症病患出現時，能及時給予適當治療，助其平安康復。

台灣疫苗論戰的另一焦點是「該買多少疫苗來達到群體免疫」，其實如上所述，幾支主要COVID疫苗的臨床研究數據、以及歐美發給「緊急使用授權」所公布的疫苗有效性資料都顯示，目前只能證明這些疫苗可以「避免生病」和「減少重症」，尚無足夠證據支持這些疫苗可以讓人「不被感染」或讓病毒「不會傳播」；而且，不少國家都確實發現「打了疫苗之後，新冠檢測仍呈陽性」的案例。因此，這樣的疫苗有辦法達到「群體免疫」嗎？絶對是大家必須重新思考的問題，不能「想當然爾」地，把「群體免疫」當gold standard。

其實大家應該深入研究最近不斷被提及的以色列COVID疫苗接種成績，跟著拍手叫好之餘，不妨注意權威期刊《Nature》和權威媒體《The Economist》都已經點出，以色列60歲以上老人的接種率只有30%的時候，他們因COVID住院的病患人數就已經顯著下降。

美國疾病管制中心(CDC)二月底發佈的報告也顯示，美國從去年12月中旬開打到今年2月下旬，全國打完兩劑疫苗的人口雖然只有6.2%，但無論是65歲以上老人、或50至64歲這個年齡層，因COVID而生病住院的比例，都從去年12月的高峰大幅下降，已經接近去年幾波疫情曲線的低點。

身在台灣的大家恐怕很難想像，歐美國家各大醫院之前被COVID病人塞爆時，社會是瀰漫一股怎樣的緊張氣氛。正因如此，疫苗開打大約兩個月之後，醫院的「緊張」情況能夠大幅改善，這對歐美國家意義非凡，是代表疫情趨緩的重要曙光。

人類傳染病史上，許多疫苗的接種目標確實是「群體免疫」，但大家不要忘記，現今已是「基因科技時代」，現在大家熱烈探討的COVID疫苗是源自基因科技的mRNA疫苗，跟以前追求「群體免疫」的「舊時代」疫苗已經非常不同，所以我們必須用寬廣一點的視界，發掘「新時代」疫苗不同於以往的其他可能性。

其實過去也不乏「不是以群體免疫為接種目標」的疫苗，每年施打的流感疫苗就是一例，它用來幫助高危險族群降低併發重症的風險。

2009到2010年也被世界衛生組織宣布是「大流行」(pandemic)的A型H1N1流感，更是值得參考的案例。當時那隻H1N1病毒在2009年4月被確認之後，生醫界很快地在同年9月就成功硏發「特定針對」那隻病毒的疫苗；而根據美國CDC的總結報告，當時全美的疫苗接種率只有27%，針對高危險群特別推動的接種也只打了34%，但全球疫情還是趨緩下來，讓世界衛生組織得以在2010年8月宣布大流行已經結束。

因此，與其繞著「疫苗效力」和「群體免疫」打轉，台灣防疫單位和社會各界不如多去關注，疫苗在世界主要國家廣泛施打以來，國際間逐漸興起的vaccine passport倡議，也就是「打了疫苗的人，出入境就不需隔離檢疫」這樣的作法，台灣要不要「配合世界潮流」來接受？

如果國人出國心切，在「台灣購入疫苗的速度，趕不上國人期待接種的熱度」這樣一個情況下，萬一某些出國熱點（譬如説：日本）基於台灣防疫成績number 1，歡迎「沒打疫苗」的台灣人前往旅遊，而且「隔離檢疫全免」的話，屆時台灣願意「善意回應」，讓那些國家「打了疫苗」的人，同樣「隔離檢疫全免」入境台灣嗎？這恐怕是台灣防疫單位要預先審慎思考的事情。

※作者為美國HSVG公益行動公共衛生計畫處處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