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3 年，東京，吉原遊廓。怪病突然間流行起來，罹病的患者會發超過 39 度的高燒，頭痛欲裂，接著不醒人事，身體狀況急遽衰退。一旦罹病，無不在很短的時間之內死亡。沒人知道病因是什麼。由於這種病在特種營業區的「吉原遊廓」裡傳播，大家姑且用「吉原病」來稱呼它。

沒多久以後，連麴町、赤坂一帶都出現疑似病例，患者在發病三小時後宣告死亡。官方一時找不到病因，更找不到病原。流行病還在蔓延，東京人人自危，整個城市瀰漫著一股不安的氣氛。

後來，醫師從患者的血液中檢驗出病體，確診為「流行性腦 脊髓膜炎」。1904 年，臺灣，臺南廳噍吧哖街（玉井）。 去年東京流行怪病，今年臺南似乎也出現一種疾病，正在不尋常地擴散。先是噍吧哖街，接著蕃薯藔廳（旗山）、阿緱廳 （屏東）、嘉義廳也傳出有人得病的消息。

一開始，大家以為是「麻剌利亞」，也就是瘧疾，可是用抗瘧藥劑去治療，卻不見效用。不只疫區不斷擴大，疫情也直線升溫，陸陸續續通報的患者數高達 600 多人，其中死亡人數高達 450 餘人。

眼看著疫情就要失控了，總督府派遣地方病及傳染病調查委員會的「囑託」羽鳥重郎前往疫區調查。羽鳥重郎是誰呢？他是臺灣總督府防疫醫官，曾任臺北州 衛生課長，除了研究蛇毒之外，也是流行病學的專家，曾經寫過《臺灣通俗衛生》等書，剖析臺灣的傳染病。

可以說，講到臺灣的傳染病，就會讓人想起羽鳥重郎。學醫的人，選擇踏進公共衛生的領域，大概都是抱著一個 「入地獄我來」的必死決心。臨危受命的羽鳥重郎，馬上就戰鬥位置，單挑這個令人惶惑不安的不知名瘟疫。

羽鳥重郎抽取患者的腦脊髓液，經過調查後，從檢體中發現病菌。根據他調查的結果，確定臺灣南部大流行的，是去年曾在東京造成恐慌的「流行性腦脊髓膜炎」。

病菌從人體的鼻腔侵入，直攻腦脊髓腔，造成患者畏寒、發抖、發燒，乃至於頭痛、 嘔吐等症狀，病情嚴重者終至死亡。但是當時的人們還不知道如何有效治療這種病，這時候，高木友枝登場了。

高木友枝是醫學博士，曾任「臺灣總督府醫學校」校長，也是傳染病學的專家。請到高木友枝出馬，臺灣醫學界的一流精銳算是盡出了。主持研究的高木發現，從腰椎穿刺注入，排掉帶菌的腦脊髓液是有效的方法，血清治療法也值得一試。

另外，病菌也會存活在患者咳出的痰液裡，因此需要隔離患者，並將他們的被服器具徹底消毒，殺死病菌。 1904 年的時候，多數人還沒有傳染病患者須隔離、使用過後的器具須消毒的衛生觀念，因此官方開始想辦法將高木友枝提出的專業建議傳達給民眾。

很快地，他們大量印製「流腦」傳染的預防法的傳單，並四處分送，在官民的配合之下，隔年患者人數下降到 237 人，接下來更是逐年減少，成功將病情鎖住，控制在一定的區域內，沒有擴大到中臺灣或北臺灣。

在眾人的齊心努力之下，「流腦」的疫情總算獲得控制，雖然直到日治時期結束以前，「流腦」還是在臺灣掀起幾波的流行，但是我們已經有了抗疫的經驗，一次次地壓制了疫情的流布，最終沒有造成嚴重的大規模死亡。

當年羽鳥和高木領軍，公衛專家攜手殺「流腦」，今日則有一批公衛學者聯手對抗「武漢肺炎」，公共衛生著重的是預防醫學，它的重要性或許在承平之時隱而不顯，但每當疫情蔓延時，我們都萬分慶幸還好有這群公衛專家在。

敢為眾人挑戰未知，每一位公共衛生的專家，都有浪漫的靈魂，謝謝這些浪漫的英雄，每每在瘟疫蔓延時，擋在我們前面。

*本文摘自《百年戰疫 臺灣疫情史中的人與事1885～1945​​》，蒼璧出版社出版。

【作者簡介】

 蔡蕙頻

是圖書館館員，也是老師；是讀故事的人，也是說故事的人，對世界的一切充滿好奇，對臺灣史更是醉心，主張「認識臺灣，人人有責」，而最想做的事，就是把臺灣的故事說給你聽。

王佐榮

是廣告人，也是老師；曾任世新、中原大學助理教授，目前是木馬廣告公司頭家與輔仁大學助理教授。著有《二戰德軍系列》、《聯合艦隊系列》、《李火增攝影集系列》、《帝國•臺灣》、《東宮行啟》、《來去滿洲》、《凝望鄧南光》、《淡水新政記》等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