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色列經歷了12年納坦雅胡政權之後，在6月13日日歷史性的國會投票當中，以60-59一票之差選出了八個反對黨組成的聯合政府，正式迎接第36屆新政府。這也就此終結納坦雅胡長達12年的總理任期，也可能為納坦雅胡的政治生涯畫上休止符。

納坦雅胡無疑是現代以色列政治最重要的政治人物之一，外界暱稱他為「bibi」，就光他是以色列任期最久的總理就可以記上一筆。他也是以色列首位建國後出生的總理，另外不幸地，他也是因為貪汙賄賂第一個遭到檢方起訴的總理，

隨著他面臨政治生涯的關鍵點，他的事蹟值得審視一番。

首位「以色列之子」

納坦雅胡1949年出生於雅法（今天特拉維夫），父親是著名的猶太復國主義者歷史學家，家族學術氣息重，而且很早就成為猶太復國主義者，爺爺還是一個拉比，家族在1920年從華沙移民到巴勒斯坦託管地。納坦雅胡這個字的意思是「神已經賜與」，這個名字是由原本俄語Mileikowsky轉寫成希伯來語。

1963十幾歲那年因為父親教職關係，全家搬到了美國。幾年後納坦雅胡回到以色列從軍，在軍中擔任菁英小隊的隊長，曾經參與過1968年攻擊貝魯特機場以及1973年贖罪日戰爭。結束軍旅生涯之後，納坦雅胡回到了美國麻省理工繼續攻讀博士，由於美國經驗，納坦雅胡說起英文有強烈美式口音，這讓後來他能在美國政壇受到歡迎相當有幫助。

1982年，納坦雅胡因為紀念他在烏干達殉職的哥哥而踏入政壇，顯赫的拉比後代、猶太復國主義家族加上扎實的軍旅生涯，納坦雅胡的政治路一開始就有強硬的背景支撐。先是代表外交部派駐在華盛頓，後來又成為以色列駐聯合國大使。

家世背景很「以色列」的以色列總理納坦雅胡。（湯森路透）

短暫的總理任期

不過納坦雅胡真正踏入以色列國內政治是在1988年，成為外交部副部長，彼時以色列才從黎巴嫩灰頭土臉地撤軍，但成功地把巴勒斯坦解放組織趕到了突尼西亞。納坦雅胡參與了1993年奧斯陸和平談判，外交經歷老練的他依舊被巴勒斯坦方面能言善道的女發言人阿什拉維（Hanan Ashrawi）辯得啞口無言。

1996年，工黨前總理拉賓（Yitzhak Rabin）因為簽署奧斯陸協議，前一年遭到猶太極端分子刺殺。納坦雅胡率領保守派聯合黨立庫德（Likud）成功拿下總理寶座，納坦雅胡成為了首位以色列建國之後出生的總理，也是以色列史上最年輕的總理。

很可惜納坦雅胡這屆總理任期只持續了短短三年，一系列的醜聞以及在巴勒斯坦問題上遭受各方反對導致了他的政府垮台。

1998年，在時任美國國務卿馬德琳協調下，納坦雅胡與巴勒斯坦解放組織領導人阿拉法特談判。（維基百科）

重登大位

失去總理寶座的納坦雅胡沒有退出政壇，反而在2002年回鍋擔任外交部長，一年後轉財政部長。2005年他抓到了機會，曾帶猶太教徒登上聖殿山祈禱導致阿克薩暴動的夏隆（Ariel Sharon）中風加上退黨自立門戶，納坦雅胡拿回了立庫德黨魁的寶座。

2009年大選開啟了以色列的「納坦雅胡時代」，所率領的立庫德右翼執政聯盟一路贏得接下來的每次大選。當年他的競選口號是「堅強的總理」，訴求他會強硬地捍衛以色列的安全與利益，這也成為他任期執政風格的主軸。

2019年以色列大選海報。（湯森路透）

巴勒斯坦問題

《半島電視台》評論說，納坦雅胡在巴勒斯坦問題上有三個「不」：不交還戈蘭高地、不接受巴勒斯坦建國，以及不討論耶路薩冷地位。

誠然，納坦雅胡被外界認為是以色列最右翼的總理，但他並非是以色列最右翼的政治人物。例如這次叛逃加入左翼反對黨組閣協商的新右翼黨領袖貝內特，就顯得彼納坦雅胡更右。無怪乎有阿拉伯評論家哀嘆道，以色列政壇上，只有更右沒有最右。

儘管納坦雅胡對巴勒斯坦問題相當強硬，但也並非鐵板一塊，他曾在1998年與阿拉法特達成協議，在2021年的加薩衝突當中，在短短11天內就在國際的調解之下與哈瑪斯達成停火協議。納坦雅胡也從未再度犯下前人的錯誤，入侵加薩走廊或者黎巴嫩。

然而，對巴勒斯坦來說，納坦雅胡的右翼政府絲毫無意與之作出和平談判，持續興建屯墾區。在納坦雅胡任內，巴以和平鮮有進展。其實納坦雅胡後來是有在公開場合稱願意接受兩國方案的，但以色列《國土報》評論得相當精準，納坦雅胡是唯一的右翼政治人物公開表態接受兩國方案，卻在數十年政治生涯當中實際上抵制兩國方案的人。

2019年選舉期間，以色列總理納坦雅胡向支持者表示，倘若勝選、新政府將擴大控制約旦河西岸土地。（湯森路透）

川普與核協議

川普當選美國總統給了納坦雅胡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川普與共和黨右翼特別支持以色列，而納坦雅胡也不放棄這個機會，川普一上任納坦雅胡就百般討好川普，讓川普承認耶路薩冷為以色列首都，並且歷史突破性地與阿聯、巴林、蘇丹、摩洛哥和科索沃等幾個穆斯林國家達成建交協議。

納坦雅胡也投川普所好，大肆鼓吹伊朗核威脅，並多次提出證據不穩的指控伊朗仍持續發展核武器，讓川普在2017年退出核協議。

不過，納坦雅胡這種過度傾斜共和黨的做法令以色列國內感到不安，也引起美國自由派猶太人的反感。

在川普促成之下，以色列與數個阿拉伯國家建交，納坦雅胡於2020年9月15日出席華盛頓的建交儀式。（湯森路透）

納坦雅胡在聯合國大會演說中警告伊朗核威脅。（湯森路透）

貪腐案

或許納坦雅胡希望這些外交政績可以讓他持續維持總理寶座，但顯然以色列選民覺得納坦雅胡時再當得有點久。

2016年開始，納坦雅胡就因為多起貪腐罪名遭到檢調調查，包括收受貴重禮物和跟私下幫媒體打擊同業對手換取正面報導。目前案件仍在審查當中，但納坦雅胡堅稱無罪。

如同一位以色列朋友所說，認為12年任期確實有點長，希望納坦雅胡能下台。

疫情期間，以色列爆發多場示威抗議要求納坦雅胡下台。（湯森路透）

從納坦雅胡政治生涯來看，他並不算是極右翼，也不是正統猶太教主義者，更非社會自由派。對於許多人來說，納坦雅胡的政治信仰一直是一個謎，或許她更像是一個政治機會主義者和現實主義者，從當下的現實利益出發。

納坦雅胡數十年的政治生涯當中，一方面依靠討好極端正統派來鞏固自己的權力基礎（例如通過法案認定以色列為猶太國家），一方面又謹慎地利用右翼政治議程，以擴建屯墾區當作政治籌碼，避免過度刺激國際社會。

以色列國家安全局前局長迪斯金（Yuval Diskin）曾如此評價納坦雅胡「意識形態的綜合、深切地認為自己是出身耶路薩冷貴族，加上不安全感以及害怕承擔責任。」

納坦雅胡留下的以色列的確比以往都更強大，但也面對比以往更多的問題，高昂的房價、人口越來越多的猶太正統派教徒、堅決不願認輸的巴勒斯坦人、即將再度與美國和解的伊朗，或許他的對手會發現，治理這樣的國家，其實沒那麼簡單。

（本文原刊於2021年6月1日，6月14日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