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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奶奶的長照二三事

陳怡君 2017年02月08日 07:00:00
許多人的養老卻依然不是錢能解決的難題。(圖片來源:總統府)

許多人的養老卻依然不是錢能解決的難題。(圖片來源:總統府)

這個年,有對母女來家住,做媽的88歲,女兒78歲。我喊女兒「婆婆」,我兒叫媽媽「祖奶奶」。

 

為什麼母女相差十歲,活的民國史罷了。民國38年19歲的祖奶奶新婚旅行,拎上被老人家留在家裡寵著陪著的大姪女,興沖沖到火車站才發現,車給換了,不是開往南京的那班,火車一路向南,南至島嶼,一個學著當媽,一個跟了姑父姓,學著當台灣小學生。

 

四十年後,民國77年,做媽的不顧女兒攔阻,自個兒奔回老家,到了省城共產黨軍方送她回家,門口兒一站,被批鬥到怕的嫂子呆住了,兩眼直盯著穿共產黨軍裝的司機瞧,「我們沒做壞事,我們沒做壞事,找我先生幹嘛阿,他去隔壁村給人喜酒寫春聯去了!」可憐的老哥哥,當年英俊到不行的國民黨警察局長被鄰人給拖了回家,一看,這不是早以為逃難逃到死地裡去的小小妹嗎?

 

這是夫家奶奶跟媽媽的故事,不過,這不是《大江大海一九四九》,我想說的是長照,關於老去與尊嚴的事。

 

爺爺早走了,奶奶未生育,婆婆算是獨生女。奶奶向來硬朗,靠著一年365天的八圈麻將,腦袋靈光的很。就算奶奶老了,但她離不開眷村那一群老鄰居老朋友,有了一起摸八圈的老朋友,每天討論自己痛風的腿,老花的眼,日子過得如風如水。可78歲的女兒還是得看著88歲的媽,老女兒每個禮拜換兩班車,穿越台北城,探望她的姑媽,鬥嘴、清冰箱、煮一餐像樣的家鄉味的飯食。

 

做為奶奶的親人,我們因著長照居服員一周三趟,專業且親切的服務,而能安心做一個抬起頭來的台灣人。要一個老老人離開老窩,或者要一個老人照顧老老人,都是極殘酷而不人道之事,然而,奶奶的三個孫子分布台美兩岸,要孫子回眷村也是不可能的事。

 

隨著奶奶快邁入九十高齡,她開始忘東忘西,出門忘了帶鑰匙,打了一把又一把,每回見面,她猶如學步孩童,卻不肯承認,自己到底是需要柺杖的老人家,固執地要自己住,堅持樣樣自己來,也不願意讓居服員為她沐浴。

 

或許,當初爬山涉水,獨立強悍不靠人的奶奶,從千金大小姐到布廠工作,一個月賺360比當軍人的爺爺多十倍,摸黑坐船賄絡長官搶下眷村配房,一輩強慣了。從年輕時就收留了一堆各種來路的老鄉,供吃供住,開放返鄉後給老家匯錢、做衣服、供學費,只有她照顧人,沒有別人照顧她的份兒,這會兒老了,更不願意麻煩孫子們,連做客都搶著付帳。

 

翻開小英政府的長照2.0政策白皮書,設定的目標是「市占率」39%,把政府的居家及社區式服務,拉拔到可以和移工分庭抗禮的程度,形成「有感長照」,推動更多不同的單位投入,就近成為長照柑仔店(長照據點)。我認為這是可行的,以奶奶而言,她不信任村子以外的人,也走不動,如果眷村巷口里長的社區發展協會,能在輔導後有能力帶老人家運動,唱歌,共食,帶看醫生,看藥袋……其實就能減少家屬對外勞的依賴。

 

這位一九四九年的離散之民,兒子的祖奶奶,一生養了這麼多人,她的養老卻依然不是錢能解決的難題(因為語言,外勞是最後選項)。我期待她能因著長照2.0,有足夠時數的居服員陪伴、照顧,協助老家改為無障礙環境,在她居住的老人社區,有就近的小型長照據點,帶他們這群老人買菜、看病、拿藥、去郵局銀行,一起做做伸展操,復健運動,聊聊往事,這些他們最需要的托老服務,都不是外勞能提供。

 

我的婆婆,78歲的女兒,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88歲的姑媽,而她自己,日日勤於保健運動,當作給寶貝兒女最好的禮物。長照2.0,拜託,一定要成功!

 

※作者從事金融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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