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醫學研究理事會」病毒學高級研究中心前主管雅各布（Dr. T. Jacob John）透露：「疫情恐像雪崩式的爆發，雪球將越滾越大」。最受矚目的是馬哈拉施特拉邦（Maharashtra），不僅是金融重鎮孟買的所在地，也是擠滿貧民窟與低收入戶、人口高度密集地區。當地政府雖然封城，關閉公共場所、要求公務員與一般公司確保其半數員工在家上班。但是，前景不樂觀。

印度防疫的最大挑戰是每一平方公里必須擠 420 人在裡面一起生活，而大陸僅為 148 人。印度公共衛生基金會主席、哈佛公共衛生學院兼任教授的瑞迪（Dr K. Srinath Reddy）表示，相較於南韓有能力測試無症狀的人民，印度的人口讓檢測極度困難。擠滿了貧民窟與低收入戶的都會，其艱難的生活條件也不可能要求其保持社交距離。

印度總理莫迪已經嗅出不對勁，3 月 24 日發表電視演說，宣布從 25 日凌晨起，全國民眾禁足 21 天。莫迪說：「從總理到每個村的每位民眾，都要嚴格遵守保持社交距離的原則。全面禁止踏出家門。」他說：「根據衛生專家的研究，需要 21 天才能阻斷新冠肺炎傳播。如果我們不遵守 21 天禁足，全國會倒退 21 年。」這話說得很重、很悲壯！也是非常有歷史性、關鍵性的宣言！

截至 3 月 25 日下午，印度的新冠病毒累計確診 536 例，其中十死。疫情仍屬和緩。但是人口多、空間小，與親戚同擠在一個房間裡生活，在印度極為常見，加上公共衛生系統匱乏、醫療資源分布不均，種種劣勢條件都讓印度可能成為病毒社區傳染的溫床。因此選擇於疫情爆發早期，執行全球規模最大的防疫封鎖令，或許不失為防堵病毒的有效手段。但如同一名工地臨時工向 BBC 說的：「我一天就賺 600 盧比（約新台幣 240 元）而已，但我有五個人要養啊 ...... 我知道病毒有多危險，但我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我的孩子挨餓。」病死前先餓死，應該是印度低收入戶最恐懼不安的事。

不少貧民突然失去收入，沒錢購買食物，為了活命，他們只好無視禁令，到垃圾山尋找食物活命。有人坦言，不管怎樣都會死，不是因為新冠肺炎病死，就是餓死。就現時情況而言，最好還是回村莊，至少還有親人可以體面地埋葬我們。不過，徒步回家也有風險，一名 39 歲男子因太疲倦而身亡，也有 4 人在途中被卡車撞倒。一名 12 歲名叫 Jamlo Makdam 的女童工為了返家，從 4 月 15 日開始徒步上路，走了 100 多公里後，18 日因脫水及過度勞累死亡。根據同行的人指出，徒步過程中，Jamlo 幾乎沒有吃過一頓像樣的飯。

截至 2020 年 4 月 6 日，印度已有超過 4,300 個確診病例，118 例死亡，原本就嚴重缺乏病床的印度面臨嚴重挑戰。美國在 2016 年每千人平均病床數為 2.8 個。在 2017 年，中國每千人平均病床數為 4.3 床，而印度僅有 0.5 床，大多集中在城市，而且各城邦之間差異很大。因全國封鎖而暫時營運的印度鐵路公司，憑藉它們在全印度經營 125 間醫院的經驗，將兩萬個車廂改造成移動式病床，收治新冠肺炎病患，紓解醫療體系的沈重壓力。這也不失為一項優良創舉。

印度疫情雖然吃緊，也不惜以海空疏運的方式，從世界各地接回因疫情受困的百萬印度移工。這項計畫是以七天為期，自 5 月 7 日開始派出撤僑客機與海軍戰艦，打算從全球 13 個國家地區撤回「滯外國民」。根據規劃，印度將派出 14 艘海軍戰艦，分別開往馬爾地夫與阿拉伯聯合大公國接運僑民。

在此同時，因防疫處於「航空鎖國」狀態的印度，也將向英國、美國、菲律賓、新加坡，以及海灣阿拉伯國家派出大批撤僑專機，希望以每天至少十架次、一日回運 2,50 人次的速度，於一個星期內完成至少 15,000 人返國的任務。這項被視為「百萬移工的現代版出埃及記」，立意雖良善，但是粥少僧多，受惠者仍有限，故被批評到底「是救急不救窮？還是撤僑也得分『階級』？」

疫情燒不停的印度，2020 年 7 月初孟買政府機構與醫療單位合作，在孟買隨機採檢了 6,900 位民眾，其中高達 57% 的貧民窟居民都驗出了新冠病毒抗體，但是非貧民窟居民的感染率僅有 16%。貧民窟居住空間極為擁擠，也缺乏自來水與汙水系統，數十人才能共用一間廁所，何況貧民窟的居民多數從事低薪的勞力密集工作，即令生病也很難停工，這些都助長新冠肺炎的爆衝，到 7 月 29 日累積確診案例一口氣突破 153 萬人。

不過，相對於高感染率，印度的新冠肺炎患者死亡率確實偏低，平均每十萬人僅約 2.47 人死亡，美國與英國分別是每十萬人就有 45.24 人與 68.95 人死亡，主因可能是印度染疫的年輕人口比率高，拉低了死亡率。

到 8 月 23 日，印度新冠肺炎病例突破 300 萬大關，新增確診者每天近七萬人，很多專家都說，實際疫情規模恐怕更大。

很諷刺的是，競爭激烈的印度大學入學考試，最熱門的兩項 JEE 與 NEET，因疫情多次推遲後，終於在 9 月初登場，但是，這時候每日新增確診達七萬～八萬例。

JEE 全名是「聯合入學考試」（Joint Entrance Examination），主要針對印度最熱門的理工科目，也是申請進入印度最高學府「印度理工學院」（ITT）的主要管道。而 NEET（National  Eligibility-cum-Entrance Test）則是同樣極受歡迎的醫學院入學考試。印度有一部知名電影《三個傻瓜》，主角即就讀 ITT。所以有媒體寫道：「瘟疫折騰三個傻瓜，印度學生則是賭命考試。」

*本文摘自《#戰疫浮生錄：新冠病毒威震八方的省思》，時報出版 出版。

【作者簡介】

壺里

醫師兼作家，目睹新冠病毒掀起一場世界大戰，人類因它封城、鎖國。有人病死，有人餓死，卻沒有人光榮地戰死。筆者雖幸運地躲過浩劫，沒有親臨現場，只能仿效柏楊當年用鄧克保的筆名寫下《異域》這本書一樣，在戰事未了，封城堪比日月長時，以「壺里」為筆名自命，並廣搜資料、彙集成書，盼所摘取的內容仍足以令人反省和病毒共存之道，照映人性光輝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