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愛問卦，喜歡八卦之談可能來自於好奇，想要探究眾臣內心的向背。當然，最大的原因就如同人們害怕鬼怪一樣，都來自「不確定感」。

當然卜算也許就像《史記》所說：「卜者多半用非常誇張的語言取得人心，把人捧得高高的說到人的志向，並且善於說禍災讓人擔憂，談論鬼神讓人因懼怕而付出錢財。」

但是，至少在兩宋之間卜算的專業人士，他們的身分及地位，逐漸轉變受到當代讀書人的關注。宋代的讀書人也與卜算人士有互相書信往來、唱酬的交情。

皇帝愛問什麼卦？其實還是追尋一己之福。宋代建國君主趙匡胤在卑微時，喝醉入南京的高辛廟中，看到桌上有竹筊便「占己之名位」，想要知道自己未來的命運，便開始擲茭從小官到節度使全都是聖筊皆不應。直到口占說：「難不成是做到天子嗎？」最後一擲「占得聖筊天命」。

（延伸閱讀：宋代各種慾火焚身的女鬼故事　正好反映當時的男女情愛潮流）

關於皇帝占卜的筆記故事還有一條，而太祖故事還有一例，劉靜貞先生在《皇帝和他們的權力》寫得很精采。略述如下：開寶八年(九七五)太祖西行時遇到過去預知他成為皇帝的混沌道士，大喜之餘令人密引入宮中，並回蹕與道士見面。

這次一見面也是他們最後一次的會面，據學者認為宋太祖晚年與他的弟弟趙光義不合，趙光義甚至在太祖末期已經掌握朝中所有力量。當太祖漸步晚年時，內心肯定有萬般的躊躇，希望求得一解。

正好，兩人會面太祖一句話就問：「我很久就想見你解決一件疑惑，無他，我的壽命還能活多久。」

宋太祖的舉動很不尋常，皇帝召喚道士還必須鬼鬼祟祟，特別是召喚在十六年前準確預測「得位」的道士。而太祖皇帝問的事情，不是別的而是自己還能夠活多久。會問出這句話表示：太祖有預感自己的身體不如以往，另一面也暗示著可能有潛伏的危機。

混沌道士說出了一個驚人的消息，直接道出：「今年十月廿日夜，如果是晴天，則可延一紀；不爾，則當速措置。」一紀即是十二年；道士顯然能夠卜算人的命運，也告訴太祖他的吉凶。

（延伸閱讀：宋代筆記小說大量的一夜情故事　不只是要警告男人「紅顏禍水」而已）

而那一年也是眾所皆知的事情，宋太祖看到天氣晴朗，心裡頭暗自忖喜，不一會「陰霾四起，天氣陡變，雪雹驟降，移仗下閣」。素知天命的宋太祖趙匡胤立馬請自己的弟弟光義進宮飲酒，最後促成「燭影斧聲」這段宋代歷史的懸案。

皇帝對於很多事情其實是把握不住的，當了皇帝自然無法像其他朝臣歷練遊宦，也不曉得是否就是這樣把皇帝悶壞了，有時候皇帝也藉著軍旅去看看世界。

當然，把握不住的不只是風水地理而是人，皇帝一人面對百官的緊張感是很強的，皇帝有一種象徵性的權力，但身為皇帝他必須曉得這個權力來自於儀式的賦予，用古代的說法即是繼體(制度)守文(神話)之君；在那個時代人心很難掌握，皇帝不是與百姓共同治理天下，而是與一群讀書人菁英共治天下。

各地的菁英分子對皇帝來說，正因為有他們在地方上治理，扮演「正統」的腳色，他的位子才能夠更加穩固。

宋太宗出征時，也請術士為自己占卜勝敗，立儲時也請人看相，確認自己的兒子是否有「帝王之姿」。「相人」、「知人」懂得看一個人是否堪用，在宋人的眼中是很重要的，筆記常出現皇帝或宰相都善於看相知人。從一則筆記聽聞，才華洋溢的宋徽宗在選用官員時，也會利用卜卦作為選任官員的參考。

*本文摘自《宋代讀書人與他們的鬼》，時報出版。

【作者簡介】

蔡宗穎（Ken Tsai）

國立臺北大學歷史系畢業、國立政治大學歷史學系研究所碩士。

喜歡旅行，研究鬼怪、哲學，喜歡對日常事務提出不同見解。曾經流浪在餐飲專科學校擔任研究員，管理過旅人的青年旅館Hostel，曾經窩在大稻埕咖啡店，準備深耕三峽在山、海咖啡店裡繼續說故事、聽故事，寫故事。

合著：《重新思考皇帝：從秦始皇到末代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