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各大專院校給陸生的「一中承諾書」事件越演越烈，隨著越來越多的學校涉及簽署，由台大校長楊泮池領銜的五個全國大專院校協進會共同發表聲明，除了聲稱「應非兩岸人民關係條例第33條之3之書面約定合作行為」外，也強調「承諾書的產生，無非是在艱困的兩岸關係下，希望能夠維持兩岸學生的往來，以持續經營世代對話的平台」。很顯然，大學校長們被教育部擬擴大清查的動作嚇壞了，希望透過共同聲明求得自保，也不要斷了往後陸生來台之路。

其實，以台灣的民主氛圍，實在很難想像一紙「一中承諾書」可以限制大學課堂裡的學術與講學自由；當陸生來台就學後，別說中國官方，就算學校校方也很難就課堂上的台獨與一中一台言論有任何限制。且類似的承諾書即便在中國當地隨著不同省市有鬆緊不一的規定；究其實，是中國各高等學校對內交代的官樣文章，根本不具任何實質拘束力。

這個道理你知我知，負責招生的大學校長更知，所以他們才會說：「承諾書的產生，無非是在艱困的兩岸關係下，希望能夠維持兩岸學生的往來。」「台灣需要和全世界競爭、要和全球高等教育環境接軌。」用白話文來講，這意思是：「兩岸困難是你政府造成的，我只是拐個彎，讓陸生可以順利來台。」更何況，陸生已佔來台外籍生的四成，大學只是簽個無法核實的聲明讓陸生順利來台，若政府再堵住這條路，台灣各大學的國際化評比恐更加慘不忍睹。

台大自稱，過去有提供過類似「承諾書」的東西，但發現文字內容不妥當後，已在去年八月由台大行政團隊會議做出決議，不提供「承諾書」，改提供「聲明書」，內稱：「本校向來秉持自由學風之原則，對於所有來校交換/訪問之學生，皆以此原則來推動學術之交流」。如果台大所言屬實，那「妥」與「不妥」的界線何在？台大可以拿出如此雲淡風清的「聲明書」，那不就自證包括清華大學在內簽署「一中承諾書」的其他大專院校作法的確不妥嗎？

的確，所謂的「一中承諾書」只是個形式主義、官樣文章。不過，如果只因為這是兩岸高校交流的形式化的「通關密語」，而毫不在意，那麼，我們又何必斤斤計較於要不要接受「九二共識」？只要接受九二，兩岸官方不是立刻可以恢復交流、陸客不是可以立刻恢復兩三年前的榮景了嗎？設若這份「課程不涉及一中一台」的承諾書可以被視若無睹，那，以中國統戰手法之嫻熟，當他下次近一部要台灣各大學簽署「支持一中承諾書」時，各大學簽或不簽呢？還是，我們繼續自顧自地宣稱：「他們簽他們的，我們（的老師）教我們的」、「這只是個官樣文章，影響不了台灣的大學自主、學術自由？」

所以，我們其實不應該從承諾書是不是形式主義的這個角度來評論此事，而是回到事件的本質，質問作為一個大學，尤其是幾乎全由國家資源挹注的清華大學，適不適合由該校的全球事務處發出一紙：「參與本校各學系開設專業課程，並無涉及與兩岸關係一中一台等政治議題相關言論，特予承諾」的承諾書？試問，有哪個大學殿堂可以承諾自己的教授不涉及政治？而如果不行又公然說謊，不就是自我否定大學的精神嗎？清華大學還對得起台灣頂尖大學的稱號嗎？

我們珍惜陸生來台得以讓兩岸維繫交流、增進彼此瞭解的機會；我們對於許多大學校長必須以招收陸生來維繫大學經營與國際化排名也感到同情理解。但一中承諾書的背後其實是一場浮士德的交易，我們總以為在交易的背後仍可保護自己的理想、財富，甚而某部分不願被交換的靈魂；但不斷地自我閹割自我設限下，最後卻被釘上「惡魔的標記」而不自知，終至於必須交出我們所最珍視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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