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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曾硬生生扭轉河流 對大自然的「改造」讓人類成為物種滅絕主要驅動力

享有「大肩膀之城」美譽的芝加哥。(Pixabay)

享有「大肩膀之城」美譽的芝加哥。(Pixabay)

若說芝加哥享有「大肩膀之城」(City of the Big Shoulder)的美稱,那麼這條運河倒可以想像成這座城市的超大括約肌。在運河竣工前,城市中的所有廢棄物—人類的排泄物、養殖牛羊的糞便、屠宰工廠腐爛的動物內臟—都會流入芝加哥河中,因此導致河流某幾處堆積起厚厚的污垢,據說還能讓雞雙足不溼就橫跨河域。這些髒污最終會流入密西根湖,而這座湖從過去到現在,都是芝加哥唯一的飲用水來源。傷寒與霍亂的疫情也屢見不鮮。

 

興建這條運河的計畫在十九世紀最後幾年被提出來,並在二十世紀初完工,它直接在源頭處轉變了河流的方向。這條運河硬生生改變芝加哥河的流向,不再流向密西根湖,而將城市的污物導向德斯普蘭斯河(Des Plaines River),從那裡再流至伊利諾河、密西西比河,最終進到墨西哥灣。《紐約時報》頭條寫道:「芝加哥河的水現在像液體了。」

 

貫穿芝加哥市區的芝加哥河。(Pixabay)

 

城市重塑芝加哥河

 

改變芝加哥河的流向是當時最大的公共建設計畫,也是過去「人類控制自然」(沒有諷刺的意思)的教科書範例。這條運河花了七年的時間開鑿,並用上許多新穎的工程科技:曼森與胡佛輸送帶(Mason & Hoover Conveyor)與韓德里克斜坡(the Heidenreich Incline),這兩項科技後來合稱為「芝加哥大地搬運學派」(Chicago Schoolof Earth Moving)。這項工程總共挖出約三二九萬立方公尺的石頭與泥土,某位備受尊敬的新聞評論員計算過,這足以造出一座約十五公尺高、面積約為二.六平方公里的島嶼。這條河孕育這座城市,而這座城市重塑這條河。

 

但扭轉芝加哥河流向的工程並未直接將廢棄物沖向聖路易市(St. Louis);這麼做一舉翻轉了範圍約為三分之二美國面積的水文學(hydrology)。這項轉變對生態造成了影響,也有經濟上的代價,更為這條倒流的河帶來新一輪的介入工程。本次城市生活號的航行正是要就這些問題一探究竟。我們小心靠近,但可能還不夠謹慎,在某個片刻「城市生活號」還差點被兩艘有我們的船雙倍寬的船給擠壓到。水手們喊出的指示一開始是不好懂,但後來就變成不宜見刊的內容。

 

向河的上游(或者是下游?)航行約四八公里後,我們即將抵達目的地。首先進入視線的是一個標誌。塑膠檸檬色的標誌跟告示牌差不多大小。上頭寫著:警告:禁止游泳、潛水、釣魚或停泊。緊接著,又有另一個白色標誌寫著:所有人員、兒童與寵物皆須管制。航行了約數百公尺後,出現了第三個櫻桃紅的標誌:危險。即將進入通電魚欄內。有高觸電風險。

 

每個人都拿出手機或相機拍攝河流、警告標誌以及彼此。船上有人開玩笑說,應該有個人要跳進河裡被電,或至少把手伸進水裡看看會發生什麼事。想要坐享晚餐的六隻大藍鷺(great blue heron)像是在餐廳排隊的學生那般,肩並肩聚集在河岸。我們也拍這些鳥。

 

芝加哥河的流向在20世紀初經過人為改造。(Pixabay)

 

人類成為物種滅絕的主要驅動力

 

人類應該管理「全地、並地上所爬的一切昆蟲」,這則預言已漸漸被視為事實。

 

無論選擇哪個標準衡量,都會得出一樣的結果。直到今日,地球上超過一半未結凍的土地(約六九○○萬平方公里)會直接受到人類活動影響,而剩下的另一半則是間接受影響。人類在全球多數的主要河流上,都興建了水壩或進行河流改道。光是人類的肥料工廠與大豆田所捕捉到的氮,就遠超過地球生態系的總和;而我們的飛機、汽車與發電廠所排放的二氧化碳量,超過全世界的火山約一百倍。現在我們也定期製造地震。(其中一個造成損害的人造地震,在二○一六年九月三日早上侵襲奧克拉荷馬州的潘尼〔Pawnee,Oklahoma〕市,就連在德梅因市〔Des Moines,愛荷華州首府〕都能感受得到。)若只以生物量(biomass)的角度來評比,那麼數據也讓人瞠目結舌:現代人類與野生哺乳類的比例超過了八比一。若是將馴養的動物(主要是牛與豬)的重量也加入的話,那麼差距會變成二十二比一。

 

「事實上,」《美國國家科學院刊》 (Proceedings of the National Academy of Sciences)近期的一篇論文指出,「人類與家畜的重量加總,將會超過除了魚類之外,所有脊椎動物的總和。」我們也成為物種滅絕(甚至可能是物種形成)的主要驅動力。人類帶來的影響無所不在,據稱我們已經活在全新的地質年代—人類世(Anthropocene)。在人類歷史上,我們已經探索地球的每個角落,包含海溝的最深處,以及南極冰層的最中心,我們在任何地方都不可能不碰上比魯賓遜更早現蹤的腳印。這些事件帶來了轉變,也帶來顯而易見的教訓:發願祈求事情時,不可不謹慎。大氣暖化、海洋暖化、海洋酸化、海平面上升、冰層融化、土壤沙漠化、優養化—這些都只是人類這個物種在地球上取得成功的部分副產品。

 

這樣的演變被輕易標誌為「全球變遷(global change)」,而縱覽地球的歷史,只有為數不多的事件能夠媲美,其中最近期的就是在六六○○萬年前,小行星撞擊地球並終結了恐龍的時代。人類正創造出前所未見的氣候、生態系統,另外也創造了獨一無二的未來。在這個時刻,或許我們該審慎考慮縮減我們的作為,並降低人類為地球帶來的衝擊。但全球人口如此龐大—我寫作的現在已接近八十億人—而我們已涉入甚深,似乎已無法走回頭路。

 

因此,我們也面臨前所未見的困境。如果能有一個解決「控制」問題的解方,那一定會是更多的控制。然而,現在我們所要管理的,不是自外於人類存在(或我們想像中存在的)大自然。我們要努力的新方向,反而是著眼於已被重塑過的地球,順勢而為—不再是控制大自然,而是控制對大自然的控制。首先你改變一條河的流向,接著再對這條河通電。

 

※本文摘取自《在大滅絕來臨前:人類能否逆轉自然浩劫?從水利、生態設計、環境科學、基因研究到地球工程,普立茲獎得主對人類為解決地球問題帶來更多課題的觀察與思索》,臉譜出版。

 

作者簡介

伊麗莎白.寇伯特Elizabeth Kolbert

 

是《紐約客》(The New Yorker)雜誌的撰稿人,也是二〇一五年普立茲獎(Pulitzer Prize)非小說類獲獎作品《第六次大滅絕:不自然的歷史》(The Sixth Extinction)的作者。她是美國國家雜誌獎(National Magazine Award)兩屆得主,並榮獲美國國家學院傳播獎(National Academies Communication Award)肯定,亦曾獲得古根漢獎學金(Guggenheim Fellowship)。寇伯特現為威廉斯學院(Williams College)環境研究中心(Center for Environmental Studies)訪問講師,與先生、孩子定居於美國麻州威廉斯頓(Williamstown)。

譯者簡介

余韋達

 

國立清華大學外國語文學系畢業,曾任職於科技業、出版業與媒體業。
譯稿賜教請來信:weitayu1989@gmail.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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