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蒂法的丈夫希拉隆因欠債被迫從哥倫比亞運毒至中國。(美聯社)
「給我最親愛的」信的開頭,總是這麼寫道。
這些信件,是45歲的計程車司機希拉隆(Oscar Hilarion)從遙遠的中國傳回哥倫比亞(Colombia)的珍貴音信,也是希拉隆的妻子安蒂法(Martha Antivar),在彩券行樓上的狹小公寓裡,日日夜夜盼著的訊息。
根據《美聯社》(AP)報導,5年前希拉隆跟家人說,他要跟朋友遠赴中國,進行一場「商業冒險」。然而,幾周後,駐中國的哥倫比亞政府單位通知安蒂法,她的丈夫因為毒品販運遭到扣押。
而此後的漫漫5年裡,安蒂法日夜等待來自中國的消息。
殷殷等待音訊的,不只安蒂法一人。
黛安娜(Diana Perez)父親佩雷斯(Luis Perez)於2013年在上海被捕後,焦急的心情與安蒂法如出一轍。
More drug cultivation than Afghanistan or Columbia. British drug dealing in China destroyed the lives of millions. pic.twitter.com/VtUxLWqYEJ
— Crimes of Britain (@crimesofbrits) 2015年7月27日
根據《美聯社》報導,4年前的毒品販運,是57歲的佩雷斯第一次踏出哥倫比亞國土之外。佩雷斯過去有個種植黑莓和百香果的小農場;然而,一場病蟲害使得佩雷斯血本無歸、宣告破產。黛安娜覺得,父親應該是在走投無路下,向他人借錢卻無力償還,才被迫到中國「旅行」,卻失手被捕。
被逮捕後,原先佩雷斯被宣判死刑,幸好後來改為無期徒刑。而當黛安娜探視父親時,她發現父親與其他12位外國獄友被監禁在一起,其中沒有人會講西班牙文(哥倫比亞官方語言)。因此,他們只能用手勢彼此溝通。
在那次的會面中,佩雷斯主要的抱怨,則來自於獄中伙食。「(這裡的食物有)很多香料、很多飯,還有一些我們把它當成植物,但是他們把它當成蔬菜的東西。」
儘管處境堪憂,然而,能在遙遠的中國與至親相見,已是不幸中的大幸。畢竟,許多囚犯的家人,連籌措赴中國探視的機票錢都無能為力。
根據《美聯社》報導,由於多數的毒品販運者出身於貧窮家庭,因此,家人們也很難負擔機票錢,飛到1萬7000公里外的中國探監,或者是寄錢過去。
很多人甚至從未收到入獄至親的電話。 他們的聯繫,多半只能仰賴寫在中國監獄信紙上的魚雁往返。
@Reuters Look for Columbia to go full commie, which maybe a problem for the Cartels. China executes drug smugglers. https://t.co/IHH1XpjqQl
— CW (@circuscatch) 2016年11月25日
哥倫比亞自治大學(Autonomous University of Colombia)法學教授恩禮克絲(Blanca Henriquez)也表示,多數因毒品販運而在中國獲罪的人,都是貧困、超過40歲的男子。
在許多案例中,這些人在借錢後無力償還,犯罪集團便以其家人的性命要挾,迫使他們走向運毒的不歸路。而一趟毒品販運下來,這些運毒者可以獲得3000美元(約新台幣9萬8000元)左右的報酬。「這對很多人來說,是一筆大數目。」恩禮克絲說道。
此外,雖說哥倫比亞的古柯鹼多半流入美國和歐洲;然而,在近年來,中國毒品市場變得更加熱絡的情形下,「儘管將古柯鹼從哥倫比亞販運到中國的旅程,被視為難度最高的販運管道之一,這宗生意的高獲利,仍使得不少人投身其中。」恩禮克絲解釋道。
然而,雖說運毒成功後,可以獲得一筆報酬;但是一旦失手,卻可能以性命作為代價。
根據《美聯社》報導,中國是世界上死刑執行數最高的國家。儘管多數毒品販運的死囚來自日本、南韓和東南亞;根據哥倫比亞政府表示,被監禁在中國監獄的哥倫比亞人也大幅攀升。從2006年的僅僅數人,到了2017年,已經攀升到146人,其中更有15位被判處死刑、15位終身監禁。
最近的一次處刑則是2月28日。
當時72歲的阿西涅加斯斯(Ismael Arciniegas)遭到注射死刑。阿西涅加斯是一名哥倫比亞退休記者。他為了5000美元(約新台幣15萬4000元)的酬勞挺而走險,走私4公斤的古柯鹼,遭到逮捕。而儘管哥倫比亞當局試圖挽救他的性命,最後阿西涅加斯仍難逃死刑的命運。
然而,這些因數千美元挺而走險的人們,罪行是否大到必須「以死謝罪」?
根據《美聯社》報導,「毒品販運是否該判處死刑」一事,已經在去年的聯合國會議上引發熱議。在該次討論中,歐洲、拉丁美洲國家多持反對立場;然而,許多亞洲國家則將死刑視為控制毒品販運的有效手段。
《麻醉文化:中國毒品史》(Narcotic culture: A history of drugs in China)作者拉曼( Lars Laamann)則認為,中國打擊毒品的堅定立場,或許可以追溯到19世紀時的「鴉片戰爭」以及之後的「百年國恥」。「這是中國堅持不讓麻醉劑在任何情況下,由外國人手中傳到中國的真正原因。」
然而,不論原因為何,對於安蒂法而言,最重要的事情是,丈夫究竟能否繼續活下去,甚至回到自己身邊。2016年,安蒂法曾和11歲的女兒妮蔻(Nikol Hilarion)一同到中國探視希拉隆,那時,女兒已經認不出爸爸了。
而在希拉隆的書信最後,寫著剛學會的英文:「我永遠愛你,請不要忘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