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實際走訪烏克蘭城市利沃夫,隨著戰火延燒,街上不乏軍警持槍巡邏,美麗古都蒙上一層陰影。(沈粲家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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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發採訪前曾有人跟我說,利沃夫(Lviv)是個美麗的城市,確實如此,從踏出火車站的那一刻,我就能感受到這座城市獨特的魅力和神秘的氣息。老城獨有的中世紀建築、街邊市集的地攤風情、教堂頂端傳來的凜然聖歌,都讓我嘆為觀止。然而烏俄戰爭持續多日,路上行人投射來的異樣視線、隨處可見軍警持槍在巡邏、牆上畫著的反俄塗鴉,彷彿讓這座城市蒙上了一層陰影。
3月18日,原採訪行程的倒數第6天,我和楊毅在與總編輯越洋通話、討論最後一星期的採訪規劃時,總編輯表示希望我能再度進去烏克蘭採訪。由於我是目前已知的台灣記者中,唯一持有烏克蘭簽證的人,總編輯希望我不要浪費這個機會,再深入烏克蘭帶回一些資訊。3月15日我在烏克蘭邊境城市舍吉尼(Shehyni)採訪時,最終是被軍人扣押遣返收場,回想起來仍心有餘悸,但我也贊同總編輯的話,這的確是個難得的機會。簡單收拾採訪器材後,我隔天清晨4點就和楊毅分頭,準備進入烏克蘭西部大城利沃夫。
我從波蘭南部大城克拉科夫(Krakow)出發,開車2.5小時來到靠近波烏邊境的普熱梅希爾(Przemysl)火車站,嘗試搭乘火車進入烏克蘭,意外的是,有非常多烏克蘭人也在隊伍中、準備搭乘火車返鄉。在隊伍中,我和另一名美國攝影記者並列,當天氣溫只有2、3度,他看起來非常寒冷,整個人縮成一團蹲在地上,排在我們前面的兩個烏克蘭大嬸看到,馬上指了指旁邊曬得到太陽的地方,示意他過去曬曬太陽,還去一旁的志工那邊拿了巧克力跟水,要讓那名美國記者補充一下熱量。她們也拿了一組食物和水給我,當我連忙道謝時,其中一個大嬸笑著用不太好的英文回我說「We are just like mom.(我們就像老媽子一樣)」,讓我感到格外親切和溫暖。
經過4小時的通關、車程,我抵達了利沃夫中央車站。從車站走到無國界記者中心的路上,陌生的烏克蘭文字使我緊張,即使胸前掛著記者證,每每看到軍人、警察,我還是會不自覺的拉低帽子,試圖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催眠自己「這樣就不會惹上麻煩」,就連走到了記者中心,看到裡面正在受訪的軍人時,還是選了最角落的陰暗位置,把自己隱藏起來。
利沃夫的英語通行比率,比我想像中低上不少,抵達的當天晚上,我嘗試在廣場採訪一些烏克蘭民眾,都在第一句「Can you speak English?」吃了閉門羹,他們眼神中除了無法跟我對話的冷漠之外,我彷彿還看到了一點「東亞臉孔在這裡做什麼?」的懷疑視線,那些視線很尖銳,多多少少讓我感到挫折。
在利沃夫採訪期間,拿著相機、又是東亞臉孔的我,免不了還是會被軍警盤查,當我出示完記者證、隨後又被要求出示所有身分證明文件時,那種感覺就像是裸身站在寒風中,即使我知道自己沒做錯任何事,卻很擔心會不會莫名其妙的理由扣留、找碴。
在前進波烏邊境的時候,我就在背包貼上台灣的國旗,當我走在利沃夫街頭時,有2個家庭看到我的國旗貼紙後跑來向我搭話,一問之下才知道他們都是從基輔(Kyiv)逃出來的。2個家庭的丈夫都跟我說,要把家人送往西歐、再回到基輔保衛家園,在一旁的妻子神色顯得落寞,但也是眼神堅定的看著丈夫,小孩活潑的在他們身邊玩耍,那個畫面深深的烙印在我的腦中,讓我不自覺的在心裡為他們祈禱。
而當我結束利沃夫的採訪計畫、搭上回波蘭的列車時,一對烏克蘭青少年來到我面前,少女似乎不太會說英文,找來少年充當翻譯。少年禮貌地詢問我來自哪裡、來烏克蘭做什麼?當我回答我是來自台灣的記者後,少女隨即表示想要和我自拍一張、上傳到Instagram,我稍微提高了警戒、卻也有點好奇的問他們為什麼想要和我自拍?他們表示很感動有記者願意冒著生命危險,來報導他們國家的災難。這對青少年和他們的家人都是來自於烏克蘭東南部的小鎮波魯希(Пологи),距離烏東地區非常近,他們在戰爭第一天就逃出來,但直至3月20日才移動到利沃夫搭火車出境。看著他們青澀的臉龐、聽著他們故鄉的慘況,讓人不免想到,他們未來該何去何從?
戰爭在媒體上的呈現,不該只是每天更新的死傷數字,也不是哪國又贏了哪場戰役,而是一個又一個生命被剝奪、一個又一個家庭的破碎。這些人用他們的生命在向世界吶喊,將他們的遭遇攤在世人眼中,我們又豈能視若無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