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爾欽曾警告北約，破壞歐洲勢力均衡可能釀成烈火。這把火首先點燃的是在莫斯科勢力之外的一個共產國家─南斯拉夫。

西元1991年6月，南斯拉夫境內省分斯洛維尼亞（Slovenia）宣布脫離貝爾格勒中央政府而獨立，在短暫衝突之後，斯洛維尼亞獲得和平。

但是，當克羅埃西亞、波士尼亞仿效此舉，再加上科索沃的分離主義運動，南斯拉夫的最大省分塞爾維亞決定採取軍事行動以防止分裂。歐盟、聯合國都無力阻止這場戰爭，衝突自1991年持續至1999年。

最後，北約逾越自身的防禦性職權範圍進行干涉，至1999年時北約發現自己被迫保障波士尼亞及科索沃的獨立，此事等於對歐洲國家的分裂實情予以合法化。

歐洲防禦政策的討論變得令人頭暈目眩。蘇聯這個過去的強大敵人已經消失，蘇聯紅軍正在萎縮，1988年舊蘇聯的軍事預算到1994年俄國的預算，其金額從330億驟降至140億美元。

此時一般常識認為，歐洲的國防應當轉移至「團結無比」的歐盟，或許美國的保護傘應由歐洲自身的實力取代，目前北約的組織形式應當結束了。

此時，葉爾欽領導的俄國正在經歷極大的羞辱及焦慮，俄國的經濟狀況惡劣，西方聯盟正以勝利之姿來敲門，愛沙尼亞、拉脫維亞、立陶宛、保加利亞、羅馬尼亞都開始進行加入北約的談判協商，從前這條由共產國家形成的「項鍊」，如今看來卻更像一條上吊的「絞索」。

不過，葉爾欽尚有其他問題要擔憂，他決定不要推動俄國走向資本主義，而是反過來大力採取貨幣控制及嚴格的經濟管制政策，他刪減公共性經費、裁減補給、讓價格自由化、將工商組織的所有權以證券方式轉移至俄國公民手中。

這些大量被低估的證券旋即被中間人搶購後賣給俄羅斯寡頭網絡，這群寡頭的財富因此多到難以置信的地步，西伯利亞油井迅速地化為倫敦騎士橋（Knightsbridge）街上的別墅。

俄國豐厚自然資源的獲利，被投資至倫敦、賽普勒斯、中東等俄國寡頭藏身處，這是歐洲史上最大規模的體制性偷竊行為（十一世紀「征服者威廉」搶劫英格蘭，但至少他搶來的東西還是留在英格蘭。）至1990年代末期，俄國的產能已下降一半，俄國盧布崩盤，有數百萬人傾家蕩產，某些地區的人疾呼共產主義之再臨，試圖讓葉爾欽撤職的行動因此出現。

如果說戈巴契夫在共產主義瓦解過程中無法控制局勢，那麼葉爾欽便是在資本主義興起過程中喪失了掌控能力。

西元1999年，抱病的葉爾欽任命前國家安全委員會頭子──弗拉迪米爾．普丁（Vladimir Putin）─繼任。這個前後對比十分劇烈，普丁是共產主義時代官僚的典型人物，他是個硬漢子。

前情報官員出身的普丁無意配合1999年代的民主化，他察覺俄國人急需重振國家榮耀；普丁發布了自己打獵、袒胸騎馬的照片，普丁「朝廷」裡的寡頭們讓他盡可能地保住了海外的資產；普丁的政治裡沒有什麼公民權或市場經濟，選舉受到操縱的程度逐步提升。

他是一個民粹主義者（populist）、一個民族主義者，他給予的諾言便是恢復俄國的國格與自信。反對普丁的人或被關、或被殺、或被收買。西方人或許願意遷就或是樂於捉弄葉爾欽，但他們現在要面對的是一位沙皇的模仿者、是一個硬漢的國家。

俄國經濟是否惡化已經是個無關的問題，獨裁政權竟因窮困而崛起！

*本文摘自《英倫視野下的歐洲史》，臺灣商務印書館出版。

【作者簡介】

西蒙．詹金斯

西蒙．詹金斯為英國著名歷史暢銷書作家，其著作尚有《英格蘭簡史》（A Short History of England）、《倫敦史》（A Short History of London）、《英國最佳鐵路一百座》（Britain’s 100 Best Railway Stations）、《英國最佳教堂》（England’s Thousand Best Churches）、《英國最佳房舍》（England’s Thousand Best Houses）。他曾任《標準晚報》（Evening Standard）與《泰晤士報》（The Times）編輯，以及《衛報》（Guardian）的專欄作家。

【譯者簡介】

韓翔中

臺灣大學歷史系學士、歷史所碩士；臺灣大學哲學所博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