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普丁發動戰爭讓俄羅斯遭多個西方國家制裁，抗戰五周有餘的烏克蘭也獲得大多數他國人民同情，但俄羅斯內部主戰聲量卻絲毫未減，連莫斯科知名歌劇院Oleg Tabakov也早在外牆掛上大型「Z」字，以示對政府「特別軍事行動」的支持，真枉費這裡曾上演描述二戰時期，一名母親和新生兒如何艱困度日的「Madonna with Flowers」。而根據俄羅斯獨立民調機構Levada調查，普丁的支持率已從一月的69%上升到83%（3月底），俄羅斯人民那麼贊同政府的侵略行為，烏克蘭還能得到甚麼樣的和平？

追求和平、反對戰爭，是普世人性，也是人類社會跌跌撞撞走到21世紀後，理當想通了的基本文明，我們以為國與國的共生鍊愈綿密，那些不長眼睛的機槍子彈就愈不會派上用場。但俄羅斯這類獨裁國家的存在，似乎不斷想扭轉這種認知。

俄羅斯開啟戰事，不若之前料想，烏克蘭並沒有很快被拿下，看上去普丁權威應當受挫，但過去一段時間西方國家武器支援烏克蘭和對俄羅斯經濟制裁，卻讓俄羅斯藉力使力，在國內形塑出自己被西方宿敵包圍的情境。戰事愈不利，像俄羅斯這般自信心長期被西方人打擊的國家來說，民族主義反而愈容易受到引燃，而普丁就是希望這種情緒最好繼續高漲下去，直到無論戰爭勝敗，都不再有人回頭去檢討當初開那第一槍的必要性。

當然，光是烏克蘭反抗和西方國家制裁，尚不足以把普丁的國內聲勢拉到這麼高，此時俄羅斯內部鼓動戰爭同時壓制反戰聲音，便發揮了很大作用。首先，那些曾在開戰之初走上街頭反對國家出兵烏克蘭的俄羅斯人，過去幾周已紛紛遭到逮捕（已有超過15000人被捕），另外，現在誰要被揪出曾是「反戰份子」，他們的住家公寓就被會被漆上「叛徒」，許多人莫可奈何只好遠走他鄉。

此外，在官方管制下，俄羅斯人很難知道自己的政府真正做了甚麼。這陣子以來幾經披露的現況，包括俄羅斯當地電視節目已由大量政府宣傳取代，並透過強度更高的新聞播報和政論節目，密集傳送烏克蘭政府是試圖製造生化武器的納粹，兼及訴求這場戰爭同時是為了保護「在烏克蘭講俄語的人」。就Levada解釋，俄軍戰事受阻，俄羅斯民眾受經濟制裁影響甚巨，普丁民調卻不減反增，原因正在官方宣傳已成功把先前並不那麼支持出兵烏克蘭的俄羅斯人，也一一轉為俄軍的啦啦隊。

這又說明了俄羅斯官方先一步嚴管媒體措施「奏效」。原本俄羅斯人尚能從一些獨立媒體知悉國內反戰的訊息，現在這些內容都被打散到一些媒體人的個人社群網站，像是YouTube、Facebook或是Twitter，又如果沒有加裝「翻牆軟體」，則俄羅斯人連這些網路聲音都聽不到。

另外，Levada也發現，在高達八成支持這場戰爭的俄國人之外，剩下的卻不是反對派（反戰都抓光、走光了），而是對這場戰爭漠不關心的俄羅斯人。在一個沒有實質反對黨的國家，加上沒收了新聞自由，逼迫不聽話的人民出走流亡，那麼，俄羅斯當下會出現這樣的公眾意見（81%支持政府「特別軍事行動」），就不令人意外了。

沒有實質反對黨，新聞自由被沒收，逼迫不聽話的人民出走流亡，俄羅斯政府「特別軍事行動」會有81%民眾支持，並不令人意外。（美聯社）

話說回來，普丁任內不斷催化俄羅斯的民族主義也非一天兩天，直到坦克開進烏克蘭之前，早有近六成俄羅斯人相信出兵不過是實現他們長期擁護的國家外交政策罷了。開戰後一周，不就有上百間俄羅斯大學各自推派學生代表，齊力聲明國人應該團結在普丁身邊。同一時間，不也不斷有烏克蘭人現身說法，說他們是怎麼難以說服自己在俄羅斯的親屬不要支持俄軍轟炸烏克蘭。

當俄羅斯之外的人，採信了普丁的說法，認為這場戰爭正是導因於美國背後挑動、北約國家的陰謀、烏克蘭納粹幽靈現身，是俄羅斯對國家不確定威脅的反制，或許影響也僅止於紙上談兵，但當俄羅斯人自己對這些論述深信不疑，就會直接轉而成為普丁政府發動侵略戰的後盾，也就是「我國民意（解放烏克蘭）如此高漲，身為領導人能不有所回應嗎（出兵烏克蘭）？」

事到如今，根本已經不是其他國家反不反戰的問題，而在發動戰爭的普丁，根本不准自己人民反戰，「師出無名」的約制對他來說早從根本上失去意義，他不會為和平找理由，因為掌權20多年到今天，他都還在挖空心思替開戰找藉口。

※作者為《上報》主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