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救經濟，行政院終於拿出一份8年8800億的前瞻基礎建設計畫。別的不說，政府支出增加8800億一定對GDP增長有效果。因為GDP的公式就是私人消費開支+投資總額+政府消費開支+進出口淨額。投資總額一增加，GDP自然增加。道理就和一加一必然等於二一樣簡單。

但政府之所以要增加投資，完全是因為民間不投資。2016年台灣超額儲蓄升至2.61兆元的歷年最高，而超額儲蓄率14.89％也創下近29年新高。既然台灣人寧願把錢存起來也不願投資，外國人當然也不願來台投資。根據World Investment Report，台灣的外人直接投資金額從2000年的49億美元一路下滑，到2015年只有區區24億美元，在全世界211個國家中排名第206名。相較之下，新加坡的外人直接投資高達650億美元，是台灣的27倍。而雖然外國來台投資不多，台灣對外投資卻很多。2015年台灣對外投資高達148億元，等於一年資本淨流出124億美元，換算成台幣是3720億元，8年就高達29760億，遠遠超過行政院努力翻箱倒櫃拿出來的8年8800億。

簡單講，台灣錢還是淹腳目，但台灣人不願投資台灣，外國人也不願投資台灣，沒有人投資當然工資就不會上升，所以才要用政府投資才來救急。但政府財力有限，真正的關鍵還是在有沒有良好的投資環境讓人願意投資，否則政府就算把褲子脫光都沒用。

再講簡單一點，真正重要的是環保法令、政府效率、勞動體制等軟體面，而不是公路鐵路機場等硬體面。美僑商會每年的報告都一再批評，雖然台灣經歷三次政黨輪替，但「行政作業的繁雜冗長」依然如故，加上「環保抗爭之頑強」讓人驚嘆。如果這些軟體面的問題能夠克服，台積電投資台灣一個三奈米廠就是5000億元，而且絕對不會成為「蚊子建設」，那又何需政府自掏腰包？

小英總統是有看到問題在軟體不在硬體的。她在去年八月曾宣示「相關部會已在檢討環評制度，會減少煩瑣的文書流程，用清楚明快的態度來辦理環評」，但行政院究竟要如何簡化程序還是沒有拿出方案。就算拿出來，如何能讓早已習慣環評制度越繁瑣越好、越嚴越好的民進黨立委們觀念轉過來也是問題。小英總統也有看到近來對一例一休過於僵化的批評，新任勞動部長林美珠將陸續用函釋讓許多行業能採取變形工時，但速度很慢，能不能抵得住勞團的抗爭也還是問題。台灣特殊的「貪污治罪條例」和「採購法」讓公務員動輒有被指貪污圖利的風險(但定罪率很低)，造成公務員嚴重有「不做不錯」的心態以致政府效率低落。林全在去年7月曾經公開指示行政院公程會和法務部要研究如何從法制上為公務員「減壓」，但這個和經濟發展直接相關的議題至今只聞樓梯響，也根本沒有列入司法改革國是會議之中。

搞硬體易，搞軟體難。硬體只要拿錢出來採購發包就做得到，軟體則要直探根本觀念、媒體環境和法律制度。台灣的軟體環境會走到今天這一步，是二十多年來所有台灣人民互相教育和互相強化的結果。當政治人物動輒指責哪個公務員貪污圖利、檢察官看輿論辦案隨便把人起訴、或媒體隨便報導哪個行業很血汗、哪個建設不環保時、哪個案子司法判決不公時，我們都在一步一步把台灣往被邊緣化的道路推。這當然是共業，馬英九當總統無法處理，小英當總統也可能無法處理。但正因為搞軟體難，有勇氣搞的人才真正令人敬佩。行政院已經拿出了硬體，接下來真該好好搞軟體了。

※作者為台北市議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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