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烏之戰，其意義並不止於團結北約或激勵台灣全民抵抗意志，而應將其視為一場劃時代的「超視距陸戰」元年的經典戰役。一如1940年德國西線作戰奠定現代裝甲作戰典範；1942年珊瑚海海戰，成為現代海軍視距外決戰的里程碑。俄烏之戰的啟示是，未來戰場已非使用無人機作為戰場偵搜、打擊的協助工具這麼簡單，而是勢將成為一個由無人機與無人戰具主宰的戰場。一如二戰中的戰車與航母，不再是步兵的輔助戰具，而是主宰戰場的決定性戰具。

正視無人戰具在未來戰場中的巨大價值

近日在各方壓力下，國軍宣佈將擴編八個後備旅，分為灘岸守備旅、縱深與城鎮防衛旅、與戰術要點守備部隊，並增募三年制專業軍士官與一年制預官，填補基層幹部不足之數。雖不失為救急補強之所必要，但究其根本，仍不脫傳統陸戰思維，其編裝仍以步兵輕武器為主，防空武器與砲兵嚴重不足，如何應對大規模直升機岸對岸機降？即使無法普遍配發先進的刺針飛彈，將封存的40高砲、M-42防空戰車、四聯裝50機槍拿出來配發或改裝，儘量將敵軍消滅於空中，可能更加實用。搭配制導砲彈的81迫砲、120迫砲、105榴砲、彈簧刀無人機，也可能讓訓練不足，槍上又沒有瞄具的宅男後備士兵，更能有效殺傷敵軍。這些戰略戰術以至編裝的調整，都尚未隨後備軍整建同步調整，讓人有種走一步算一步的感覺。國軍高層須知，國軍現在面臨的主要問題是「換代」，而不只是兵力不足，以傳統對現代，也只是浪費人命成為絞肉機，不足以有效殲滅來犯敵軍。

換言之，軍方對於未來戰場，仍是相當缺乏想像力的，至少仍未認清無人戰具在未來戰場中的巨大價值。軍方對於無人戰具的想像，仍局限於輕、中型偵蒐無人機、MQ-9外購高檔無人機、或劍翔反幅射無人機這些特規裝備。問題是在烏克蘭，不只砲兵連使用無人機標定搭配制導砲彈，遠距炸掉戰車及火砲。連步兵班、迫砲班、反戰車小隊都在用廉價的輕型大疆無人機，可以想見，彈簧刀300等遊蕩炸彈將更普遍應用於守在碉堡戰壕散兵坑中的步兵對決，或將較昂貴的彈簧刀600用於消滅敵軍甲車，取代傳統砲擊。轉念一下，彈簧刀300既可於空中遊蕩尋找目標，那同樣也可以用於攻擊慢速的載人直升機，或降落中、卸載中的運輸機與直升機，一枚6千美金的遊蕩炸彈，若能擊落一架滿載菁英特戰部隊的數十萬鎂直升機，其CP值不言可喻。

中國只剩高價珍貴的翼龍無人機能飛越台海

中國雖是無人機大國，但現實是，台灣海峽寬約200公里，只有高價珍貴的翼龍無人機等高檔貨才得以飛渡，大疆機或小型機再多，頂多5~15公里是過不來的，但我們的廉價低檔無人機卻可以在這個距離大量佈署，使台灣得以善用地理優勢，打一場蚊子對老鷹的戰鬥。這場仗的重點是便宜、好用、人人都會用，滿坑滿谷都在飛的廉價無人機，這是台灣工業技術可以做得出來，還可以大量生產的載具。其背後關鍵是通訊與頻寬的保障，只要我們能保住20公里內區域通訊不被干擾中斷，這場仗就有贏的可能。

再往高檔一點想像，新北市樹林後村堰最近新闢了個遙控噴射機遊戲場，跑道長約300米，起降的噴射機一架大約30萬台幣到上百萬不等，其速度據說可達700公里/小時，這已經是次音速飛彈等級的速度了。將其改得沒那麼美觀，但飛操性能與酬載加強，就是現成的次音速遊蕩炸彈。台灣要找一處供戰機起降的2千米戰備跑道很難，但300米柏油路倒是隨處都有。以此組建出一支民兵空軍，即使機場被炸光，沒有中高空空優，保障低空局部空優，應該還是做得到的。

也就是說，建軍備戰，首先要做的是發揮想像力，運用現代科技，跟上時代趨勢，搭配自身地理條件與社經特質，想像出一個完全不同的未來戰場。這個戰場是敵人想不到，或即使想到了也做不到，做得到也搆不著的戰場。「善攻者動於九天之上，善守者藏於九地之下」，那如果我們能善用無人機與無人戰具，既能藏於九地之下，又能及時動於九天之上呢？所謂「刺蝟島」，不是有條長鞭去源頭打擊敵軍江西機場，也不是僅有硬殼鐵骨讓敵人啃不動，而是有一根根夠硬的長刺，讓敵人距我皮肉一小段距離時，便被刺得滿嘴是血。便宜好用的無人機，便是刺蝟身上的那些長刺。

所以，即使若干軍購受阻，如能將其經費轉用於大量購置彈簧刀等無人載具，或發展120迫砲制導砲彈等裝備，配發到一線後備部隊，倒也不見得是件壞事。進一步看，這些廉價裝備不應全賴外購，應該自行研發生產，或至少取得技術授權代工生產，以快速累積數量，普及應用。這也許比現在冷戰等級的緩慢建軍更新速度，更符合台海緊張情勢的急迫需求。

宅男可打一場讓百戰菁英氣到吐血的無人機戰爭

最後，不妨想像一下無人機與無人戰具主導的未來台海戰場。可能愈來愈少見砲兵互射或步兵拿槍互射的場景，更不太可能出現拼刺刀衝山頭。空軍的決戰依然慘烈，但防空飛彈得以助我軍一臂之力。台軍的反艦飛彈不見得要浪費在敵軍戰艦的近迫武器系統前面，更多的是猛打跟在後面的補給艦、彈藥艦、運兵船、和油輪。海上民兵萬船齊發，怎能用雄三去上駟對下駟？當然是等他們到了近岸十二海浬，再用大批無人機和制導砲彈將他們擊沉。上千架直升機載著特戰部隊岸對岸多點深入攻擊，地上的後備部隊便用刺針去對付武裝直升機和地面攻擊機，大量的遊蕩彈藥和防空火砲專打運兵直升機，高速噴射無人機則朝偵打一體的高檔無人機奔去，更高空的靠飛彈處理。即使敵軍落地，也有遙控的機槍、使用制導砲彈的迫砲、與彈簧刀300在等著他們。善用槍的人擋在前面，但善用電腦的宅男們躲在碉堡裡有效殺傷。這是一個超視距的戰場，多數的戰鬥發生在螢光幕上，沒有人貼人的肉搏，但傷亡一樣慘烈。

最重要的，還是我們國安高層與軍方高階將領們的觀念必須解放。在無人機肆虐的時代，我們不可能再在打上一次戰爭，甚至是二戰時代的戰爭。躲在壕溝或散兵坑裡已無法有效防護，上刺刀衝鋒更像是在賭城做歷史軍事表演，想用後備兵力在地面上對付敵軍的特戰菁英，更大機率會以慘敗收場。但我們有的是愛打電動的宅男，為什麼不善用宅男特長，去打一場讓百戰菁英氣到吐血的無人機戰爭？「生活條件與戰鬥條件一致者強，相離者弱，相背者亡。」蔣百里這句名言，這時候反過來用，其實更符合時代現況。

有時候，處在時代交替時代的人們，放開禁錮的頭腦，才能看見未來世界不同的畫面。創意不是文青的專利，偉大的將軍們不但需要膽識，更需要無比的創造力。世局如同婚姻，和平需要雙方共同努力，戰爭卻只需要一方破壞。戰爭不是什麼好事，但有時候遇見瘋子，我們就得把慘烈的戰爭場面，像拍電影一樣，想像得無比清晰，用最聰明且符成本效益的方式設計戰具和戰法，並且落實到實際軍備，強大到連瘋子和瘋狗都動物本能的知道這個傢伙不能碰。這時，才能達成有效嚇阻，我們才會有不完美卻可接受的和平。

※作者為前親民黨文宣部副主任、專欄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