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緣由：又見邱小妹人球？

新北市中和區2歲男童恩恩上月確診病逝，其父質疑「消失的81分鐘發生了什麼事情」？依其敘述，4月14日下午5時起，經中和衛生所，無法接通，中央1922專線打2通經過20分登記；直至同日5點58分，因見恩恩明顯意識不佳，趕緊請妻子改打119；打通第一通119電話後，消防局得知其妻及兒女都確診，當下只說，要聯繫衛生局，卻無法告知明確派車時間；6點9分再打第2通，消防局仍回應，還在聯繫中，期間消防局也回撥幾通電話，但都無法明確，告知救護車到達時間。終在晚間7時20分，救護車姍姍來遲，主動打了4通119、等了81分鐘才等到救護車，但仍無法阻止憾事，另人想起多年前邱小妹人球案的醫療延宕；筆者以為，本件，容有法律上諸多疑義，應申述之。

二、依法規，新北市政府消防單位應第一時間立即救援恩恩

或謂：法律上新冠肺炎急救，是否只能由消防局靜待衛生局指示，方能出車送醫？《臺灣高等法院104年上國字第14號》：「……依消防法第24條第2 項規定訂定之「緊急救護辦法」第3 條第1 款、第2 款規定：「本辦法用語，定義如下：一緊急救護：指緊急傷病患或大量傷病患之現場急救處理及送醫途中之救護。二緊急傷病患：指下列情形之一者：(一)因災害或意外事故急待救護者。(二)路倒傷病無法行動者。(三)孕婦待產者。(四)其他緊急傷病者。」、第4 條第1 項規定：「直轄市、縣(市)消防機關受理緊急傷病事故之申請或知悉有緊急事故發生時，應確認該事故之發生場所、緊急傷病患之人數及程度等，並立即出動所需之救護隊前往救護。……」等語，著有明文。

查依前開判決意旨與消防法規與緊急救護辦法，新冠肺炎應屬於「其他緊急傷病」，其屬於緊急救護範疇，並非可以好整以暇，靜觀其變，此其一；且依照緊急救護辦法，既然新北市已接獲求援電話，確認相關事宜，間不容髮，應「立即出動」，何來聯繫「衛生局」之舉？此其二；退步言之，若有法規或行政函釋明定：「非經衛生局確認，不能派救護車，收治新冠急診病患」，新北市或可推脫，然若無明文，貽誤生機，豈能免責？此其三；凡此三者，恩恩之父親無法釋懷，亦為市民寄希望新北市政府說明之處。

三、新北市救護車即便車禍，亦未如此耽擱

或問：新冠肺炎肆虐，醫療量能超載，遲誤81分鐘，怎算延誤送醫？《臺灣新北地方法院民事判決104年度國字第14號》：「…… 1、搭載○○○之救護車於遭撞擊後（103 年2 月6 日19時00分53-55 秒），另名隨車救護人員即查看救護車之車內狀況，並呼叫其他救護車前來，而隨車救護人員亦持續注意○○○之狀況，經短暫停留6 分鐘左右，即再次發動救護車（103 年2 月6 日19時06分33秒），將○○○送至恩主公醫院（103 年2 月6 日19時09分00秒到達），此有前開救護車內錄影光碟及勘驗筆錄可參，原告主張救護人員係留置現場待警到場完成測繪後，方將被害人○○○送醫云云，顯然無稽。……」等語，著有明文。

查遍尋法規以及救護單位為保留救護裁量（如：山難雖消防單位有救護義務，但仍須其他行政法規補充），確實沒有明定「救護車幾分鐘必須出勤」，然依照前開裁判意旨，即便救護車送醫途中，不幸因而車禍，但若不嚴重，至多耽誤6分鐘，且同時可再叫其他救護車支援，如是展現新北市救護體系之完備，則有下列疑問 ：當時全臺疫情尚未爆發，雖然恩恩父親稱有300餘人確診，市府衛生局長稱，有1萬餘人疫調，但難道1萬人都要救護車？為何救護車調動如此困難？此其一；系爭父母求助時必告知前開延宕，何以讓其在接通消防局時，又苦等81分鐘？此其二；且既然前開中和衛生所人力有限，電話滿載，若還要請示衛生局，難道衛生局電話就會暢通？不會更耽誤病程？此其三；凡此三者，皆為新北市政府需要釐清之疑義。

四、本件恩恩至親申請病歷與救護資料，應無個資疑慮

或謂：有關勤務派遣事項，恐涉及他人個資，怎可給家屬？《臺中高等行政法院判決108年度訴字第219號》：「……從而，就人民閱覽具有檔案性質之政府資訊事件，政府機關自得審查檢視有無檔案法第18條、政府資訊公開法第18條第1項各款情形，如審查結果並無上開規定所列限制公開或不予提供之政府資訊，即應准依人民之申請提供之；倘政府資訊中含有限制公開或不予提供之事項者，若可將該部分予以區隔，施以防免揭露處置，已足以達到保密效果者，依政府資訊公開法第18條第2項規定意旨，即應就該其他部分公開或提供之（最高行政法院106年度判字第250號、104年度判字第168號判決）……」、「……本件被告緊急救護科所保存之系爭救護紀錄表，既係訴外人○○○病歷之一部，且非屬上揭個人資料保護法第6條規定有關病歷之個人資料得蒐集、處理或利用之情形，則其公開或提供有侵害○○○之個人隱私，依上開檔案法第18條第7款之規定，屬檔案有維護第三人正當權益之情形；是被告以本件有檔案法第18條第7款之事由，拒絕原告之申請，係屬有據。……」等語，著有明文。

查依照前開裁判意旨與檔案法規定，只要能防免其他人個資外洩，或有其他保密措施者，仍應提供當日出勤記錄給當事人，此其一；前開裁判意旨，涉及是當事人請求「第三人」之病歷資料，自然於法不能給與，本件乃當事人至親，無探尋他人病歷疑慮，怎能不給，此其二；且通話耳機與麥克風，至多供當事人與消防局對話，非「數人共用」同，若強稱，錄音會涉及他人個資，恐須手塚治蟲筆下原子小金剛的超級聽力，方能從雜訊中一一辨明，豈能作為推脫之辭？此其三；凡此三者，皆為新北市府須辨明之處。

五、有錄音核對方能擔保譯文真實

或謂：新北市政府不是提供譯文？何須還要錄音？《最高法院刑事判決九十九年度台上字第二八九號》：「刑事訴訟法第一百條之一第一項固規定：訊問被告，原則上應全程連續錄音；必要時，並應全程連續錄影；同條第二項亦規定：筆錄內所載之被告陳述與錄音或錄影之內容不符者，除有前項但書情形外，其不符之部分，不得作為證據，同法第一百條之二亦準用同法第一百條之一規定。考其立法目的，在於建立訊問（或詢問）筆錄之公信力，並擔保其程序之合法正

當，亦即擔保犯罪嫌疑人對於訊問之陳述，係出於自由意思及所述與筆錄記載內容相符。」等語，著有明文。

查目前為止，依照前開刑事訴訟法規定，筆錄與錄音不符，原則不能作為證據，實務上也沒聽過只准律師聽錄音，不能取走比對譯文之情況？是以，新北市政府願意提供當日錄音，可聽不能取走，不僅有違反常理，更於法無據，此其一；新聞中消防員也表示，若公布同仁與家屬對話，有可能導致執勤同仁遭肉搜，但依前述，若有足以保密方式，值勤者之姓名亦無需揭露，也可提供給民眾，焉有因噎廢食之理？此其二；況且，新北市公務人員協會也指出但消防局當時是依照確診者送依規定，主動聯繫衛生單位儘速指派指定醫院後送外，還直接聯絡就近醫院是否可以收治，最終還是得依系統流程才能送醫。如前述，筆者指出，若看消防單行法規，新北市消防局確實在第一時間依法需指派救護車，若真有「職務協助」之困難，亦可釐清責任，不做其他醫療或衛生單位的替罪羊，此其三。凡此三者，亦為新北市提供當日勤務錄音檔之必要，亦可自清釋疑。

結語：願候市長誤忘南非武官案救嬰初衷

史實為結《戰國策·齊策六·田單將攻狄》：田單復國後，伐狄人，屢攻不下，一連三月，求教於魯仲連，其說：「將軍在即墨時，坐織草袋，站揮鐵鍬，身先士卒，您號召說：『勇敢地殺上戰場，祖國將亡，只有一條路，只有奮勇殺敵。」此當年破燕復齊之因。然今將軍，東可收租稅，西盡歡樂，寶劍在腰間，您有貪生之樂，無戰之心。此乃屢攻不下之因。田單說：「我有決死之心，先生您看著吧！」翌日，田單鼓舞全軍，巡視城防，選擇箭弩能命中敵人地勢，擂鼓陷陣，狄城終被攻下。

承前，遙想1997年間，時任台北市刑警大隊長的侯友宜市長，接著戴鋼盔，進入南非武官卓懋祺，家中救出小嬰兒，那時候市長孤身一人，勇冠全國，願意身先士卒，從凶犯手中，讓嬰兒逃處生天；然今貴為新北市長，全臺人口居冠，麾下數萬公務員，政績斐然，市長身旁，不乏奉承之語，獨缺諤諤之言，是不是也像極了田單？望市長莫忘初心，想想當時救嬰初衷，別讓更多的孩子，像恩恩一樣白走。

※作者為執業律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