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6月13日，中國外交部發言人汪文斌回答媒體提問時表示：「臺灣是中國領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臺灣海峽最窄處約70海里，最寬處約220海里。根據《聯合國海洋法公約》和中國國內法，臺灣海峽水域由兩岸的海岸向海峽中心線延伸，依次為中國的內水、領海、毗連區和專屬經濟區。中國對臺灣海峽享有主權、主權權利和管轄權，同時也尊重其他國家在相關海域的合法權利」。

尤有甚者，在於汪文斌強調：「國際海洋法上根本沒有『國際水域』一說。有關國家聲稱臺灣海峽是『國際水域』，意在為其操弄涉臺問題、威脅中國主權安全製造藉口。中方對此堅決反對」。北京提出此說後，各界一片譁然。關鍵在於，北京對於臺灣海峽地位之詮釋可謂莫衷一是，茲將其間之變化探明如後。

北京對臺灣海峽地位之詮釋因勢利導

北京對臺灣海峽地位之詮釋，大致可分為三個階段。第一階段為中國海洋權利構建期，北京為加大發動「金門砲戰」及聲索大陸沿海島嶼之正當性，乃於1958年公布《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關於領海的聲明》。按該聲明第二項所示，北京以連接中國大陸岸上和沿海岸外緣島嶼上各基點之間的各直線為基線，向外劃設12海里的領海（即採直線基線劃法）。而在領海基線以內的水域，包括渤海灣、瓊州海峽在內，都是中國的內海。至於臺灣海峽，其時中國不僅未將其聲明為內海，甚至於上揭聲明第一條內文，即「這項規定適用於……和同大陸及其沿海島嶼隔有公海的臺灣及其周圍各島」，自承臺灣海峽具公海之存在。

第二階段為中國海權力量發展期，此間之北京並不否定或公開挑戰華府關於臺灣海峽是國際水域之主張。如1995年五角大廈發言人對於尼米茲號航艦（USS Nimitz CVN-68）戰鬥群通過臺灣海峽事件表示，「這不過是在國際水域中的一次通行」，北京似僅作私下之抗議。

 2008年1月15日，美國太平洋司令部司令基廷（Timothy Keating）針對小鷹號航艦（USS Kitty Hawk CV-63）編隊通過臺灣海峽一事表示，「我們行經臺灣海峽的國際水域（Taiwan Strait in international waters），不需要中國的同意」。

1月17日，中國外交部發言人姜瑜表示，「我們希望美方在臺灣海峽這一『高度敏感地區』慎重行事」，卻迴避記者提問是否認為美國或他國船隻穿越臺灣海峽前應先得到中方允許的問題。

值得注意的是，北京在不否認美方有關臺灣海峽是國際水域之情況下，也開始自國際法內尋求兩全其臺海立場之論述。2008年1月21日，新華網《國際先驅報》刊載「美國航母可否隨意出入臺灣海峽」一文，引用中國國際法學會、海洋法學會副會長周忠海說法，稱臺灣海峽是可用於國際航行的海峽，但也是中國的專屬經濟區。

2017年1月，中國航艦遼寧號行經臺灣海峽，時任中國外交部副部長劉振民表示：「臺灣海峽是兩岸共用的國際水道」，而遼寧號係沿臺灣海峽中線以西向北航行。時任美國國務院發言人陶納（Mark C. Toner）表示，美國對於他國船艦依國際法行駛於國際水域並無異議。

2020年底，美艦麥肯號（USS John S. McCain （DDG-56））及韋伯號（USS Curtis Wilbur （DDG-54））以雙艦編隊穿越臺灣海峽，儘管北京一改由東部戰區回應此類活動之方式，乃以國防部發言人出言警告，但該官方新聞也還是表示：「臺灣海峽屬於國際海峽，在中國領海之外有著寬闊的位於中國專屬經濟區水域的國際航道，只要遵守國際法和相關國內法，包括美國軍艦在內的所有外國軍艦在國際航道內都享有類比公海海域的航行自由」。

質言之，有關臺灣海峽地位，北京原先並未將華府之「國際水域說」與其「國際海峽說」視作兩物，甚至在早年自承臺灣海峽存有公海。

北京調整海峽定位即是改變臺海現狀

儘管當前中國否定臺灣海峽是國際水域，係以反制美軍通行臺海為要旨，但此舉本質上亦屬北京改變臺海現狀的「長期性微調」，已適足壓縮我國之本位法益與防衛縱深。2016 年解放軍展開繞島巡航，此一定程度可謂2009、2014年中國將臺灣東南方及東方外海劃入「九段線」、「十段線」地圖之連鎖效應。就在解放軍對臺灣防空識別區西北至西南邊緣進行貼線活動之際，臺灣海峽在政治軍事上的傳統屏障意義於焉弱化。2020年，中國進一步否定臺海中線之存在，隨之而來的是解放軍軍機突穿臺灣西南空域、2021年於臺灣東南空域貼線飛行，乃至於在去年11月以轟炸機與加油機編隊突穿臺灣東南空域。

眼下，中國否定臺灣海峽為國際水域，即令暫無劃設臺海為內海之可能性，但確屬實質改變臺海現狀之作為，殆不可等閒視之。

※作者為國防安全研究院中共政軍與作戰概念所副研究員。本文授權轉載，原文出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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