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灣方面在受到美國半官方來訪者的鼓舞的同時,也需要注意美中高層會談的結果,因為拜登政府目前處於內外交困,外交戰略處於劇烈的搖擺期。(美聯社)
7月9日,美國國務卿布林肯與中國外長王毅見面晤談了5小時,中國外交部聲明中寫道:雙方都認為,此次對話是實質性的,也具有建設性,有助於增進彼此相互瞭解,減少誤解誤判,並為兩國未來高層交往積累了條件。布林肯談及此次會晤也用到了「實質性的、坦誠的和有建設性的」等詞彙。隨後布林肯對外宣佈美國總統拜登將與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在本月底舉行視頻會談,目前雙方高官正密集接觸,美方姿態放得較低。臺灣方面在受到美國半官方來訪者的鼓舞的同時,也需要注意美中高層會談的結果,因為拜登政府目前處於內外交困,外交戰略處於劇烈的搖擺期。
拜登政府現在陷入內外交困,對內,通脹高達9.1%,為41年來最高。蒙特茅斯大學投票研究所7月5日發佈的民調稱:88%美國人認為美國正走向錯誤方向,僅10%的人認為方向是正確的。
對外,美國從介入俄烏戰爭以後諸事不順,除了本國的通脹更上一層樓(從2022年1月底的7.9%上升至9.1%),還將歐盟帶入高通脹與動亂當中;美國冀望借主辦美洲峰會重置與拉丁美洲關係於6月召開的拉美峰會,不僅多國缺席,與會者還多所批評;想去斐濟的南太平洋論壇展示世界「一哥」風采,結果只落得白送援助附加不迫使人家站邊的表態;中東之行更是一無所獲。從2020年以來對他袒護有加的美媒這次也忍不住對他開掛了,《經濟學人》雜誌7月12日發表《中東為美國提供了什麼?》,稱「美國總統開始漫無目的的旅行」,「喬·拜登於 7 月 13 日開始對以色列和巴勒斯坦進行近 48 小時的訪問,目的是進行平庸的練習:握手,看幾個景點,然後返回機場。在最近的記憶中,沒有哪位美國總統在談到該地區最棘手的衝突時幾乎無話可說。」德國之聲7月14日發表文章《拜登中東之行很難安撫國民》,BBC則於7月15日發佈《拜登中東之行:石油及伊朗問題如何暴露美國國力局限》。
所有媒體都預測今年國會中期選舉拜登所在的民主黨將慘敗——只是所有媒體都假設美國投票系統是正常運作的。
拜登上位以來的中美會談,早就變成了「一會兩表」,雙方都挑自己有利的公佈,隱瞞不利部分。但中方隱瞞什麼,全世界媒體都樂意挖掘;而美方隱瞞什麼,只有北京與大外宣願意挖掘。
今年3月18日拜習視頻會談,據中方發佈的內容,拜登表示,「美中關係如何發展將塑造21世紀的世界格局。我願重申:美國不尋求同中國打「新冷戰」,不尋求改變中國體制,不尋求通過強化同盟關係反對中國,不支持「台獨」,無意同中國發生衝突。美方願同中方坦誠對話,加強合作,堅持一個中國政策,有效管控好競爭和分歧,推動美中關係穩定發展。我願同習近平主席保持密切溝通,為美中關係把舵定向。」——拜登承諾的「四不」,大批華語美粉說美方沒報,是中方捏造的。但美國官方未予以任何否定。
7月9日,在G20部長會議期間,布林肯與王毅見面時,在對華政策上,布林肯將拜登的「四不」擴展成「六不」:美方不尋求對華打新冷戰、不尋求改變中國體制、不挑戰共產黨執政地位、不尋求圍堵中國、不支持台獨、不尋求改變台海現狀——多了「不挑戰共產黨執政地位」、「不尋求改變台海現狀」這「兩不」,以表與北京修好的誠意。
據新華社報導,王毅指出美國患上了「對華恐懼症」(Sinophobia),若放任不管,美國對華政策將是一條走不出去的死胡同。另外,他也闡述中方對台立場的「三個務必」,要求美方必須謹言慎行,「務必不要向台獨勢力發出任何錯誤信號,務必不要低估中國人民捍衛領土主權的堅定決心,務必不要犯葬送台海和平的顛覆性錯誤」。他同時要求美方遵循「四不一無意」承諾,並提出四張清單:要求糾正錯誤對華政策和言行的清單、中方關切的重點個案清單、中方重點關切的涉華法案清單、中美八個領域合作清單。
可以想見中方在這一會談中的咄咄逼人之態。布林肯在會談結束後舉行的發佈會上形容,討論是「有用的、坦誠的和具有建設性的」,從這一番話,可以預測7月底拜習通話將在「六不」框架內做文章,在臺灣問題上不會有更多進展。
那麼如何看待美國政界人士絡繹不絕訪台表達對臺灣的支持,比如美前防長艾斯培7月中旬在臺灣的訪問與表態?不久前艾斯培接受美國之音專訪時表示,一個中國的政策需要重新審視。面對中共解放軍入侵威脅,臺灣需要讓2300萬人民知道如何使用武器保衛城鎮、社區、街道,以小規模、「起義模式」作戰。台軍需確保有能力擊敗兩棲進攻,包括使用反艦及反坦克武器和地雷,估計在臺灣也會這樣闡述他的意見。
我認為,臺灣對美國兩條線的運作應該要有到位的理解:艾斯培訪台,應該是自選運作,因為他的政黨背景是共和黨,與民主黨理念佔優勢的國防部格格不入。美國外交有個傳統:政府算一條主線,此外會派一些總統所在政黨的議員、退休高官訪台。這種做法,有利於鼓舞臺灣信心,但政府也為對華外交保留了餘地。這屬於王毅見布林肯時,要求美方必須謹言慎行,「務必不要向台獨勢力發出任何錯誤信號」之列。
關於拜登政府的外交困境,主要是美國政治上層對美國現在身處國際社會的角色缺乏定見造成。
拜登的外交困境,緣于其搖擺於美國不同時期實施的地緣政治構想之間, 混亂不堪。對華外交,受「第二次冷戰」思維影響,比如拜登政府時不時使用民主VS專制這類話語來形容美國與中國的關係。根據該設想, 地球正日益分裂為兩個不可調和的敵對陣營,以美中為首的兩大陣營將陷入一場激烈的爭鬥,即 「何種哲學和政治制度最終將主宰地球」。這一構想暗示著美國應構建一個「遏制」中國的全球聯盟,防止中國主宰世界上任何 一個關鍵地區,或以其他方式傳播「惡性」影響。
但拜登的「四不」與布林肯的「六不」,又反映了美國自1990年代中期後出現的「克制」構想。該構想認為美國仍然是世界安全的維護者,認為美國的大戰略首先要大力阻止在歐洲、東北亞或中東地區出現敵對霸權。這一設想能合理避免基於意識形態動機的遏制政策,繼續美國為維持全球自由秩序而承擔的治安責任,但其戰略姿態比「第二次冷戰」更溫和,可以用盡可能少的軍事活動維持穩定的全球力量平衡。
前者代表過去,後者基於現實。如果在某一時期內實行某一種,情況也許會穩定得多。但拜登政府的外交政策在上述兩種外交戰略的構想間劇烈地搖擺,導致其外交政策既不基於當前的地緣政治現實,也不基於對美國國家利益的深刻理解。對於拜登領導下的美國,盟友缺乏信服感,對手則產生輕視感,如果不是美國擁有極為強大的軍事力量,就連目前的話事權都難以保持。
※作者為中國湖南邵陽人、作家、中國經濟社會學者。現今流亡美國,曾任職於湖南財經學院、暨南大學和《深圳法制報》報社。長期從事中國當代經濟社會問題研究。著有《中國:潰而不崩》、《中國的陷阱》、《霧鎖中國:中國大陸控制媒體大揭密》等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