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普時代的美國前國防部長艾斯培（Mark Esper），日前率美國智庫「大西洋理事會」（The Atlantic Council）來台訪問，提及台灣應提高國防預算並延長兵役，引起不小爭議。艾斯培話音未落，美國眾院議長裴洛西預定訪台又起爭議，對岸小粉紅總司令胡錫進不放話還好，嗆聲後此事就成了面子問題，弱雞遊戲（Chicken Game），老美進也不是，退也不是。而這些爭議的時機，剛好接上與7月26日即將登場，在去年被前美國駐聯合國大使克拉芙特（Kelly Craft）期許為「QUAD（美日印澳四方對話）+1」，今年預計各國大咖雲集，盛況空前的「凱達格蘭論壇」。使得台灣外交、國防、國安話題不斷，加上安倍前首相猝逝所引發的日本政局與東亞戰略格局新走向，到七月底前，台灣未來戰略定位與向，將是許多人關注的焦點。

不要對艾斯培因人廢言

艾斯培雖然頗多爭議，但也不可以人廢言。他之前擔任過國會助理與軍火大廠雷神公司的政府關係副總裁，是華府知名的說客，所以批評他的人就把他視為軍火商代表。但他提到的「役期延長至少一年」，這兩天在1996年台海危機時的高參，前國安會副秘書長張榮豐的新書發表會上，前國安局長、國安會秘書長丁渝洲上將也提出同樣觀點，他認為:「2000年後，政黨為爭取年輕人好感與選票，將義務役役期縮短成僅剩4個月，傷害常備部隊戰力、更癱瘓後備部隊戰力；他對這種傷害國家安全、荒謬的決策，倍感痛心。」艾斯培講話後，國防部不出意外的給出「蒐集各方意見，審慎研究」的官式回答，照往例，這代表著多開幾次會，提幾個報告，頂多再開個民間有參與的研討會，制度預算人事編制一樣巍峨不動，拖過風頭，這事就算了了。

艾斯培提到的還有台灣的國防預算應提高到美國水準，也就是佔GDP的3.2~3.5%左右，不意外的又引來一片罵聲，國防部依然使出化骨綿掌輕鬆化解。照國防部算法，2022年國防預算3726億元新台幣，已是歷年最高。加上購買66架F-16V的401億特別預算，總計4127億。如以今年GDP預估23兆來算，國防預算佔GDP也僅1.79%，恐需翻倍才能達到艾斯培的期望值。

艾斯培可能搞錯了一些事，才會有這麼高的期望值。他跟許多老美一樣，以為台灣應該像以色列，到現場才發現這裡像越南，許多人只想躺平賴上老美來幫台灣打仗。下表是斯德哥爾摩國際和平研究所2022年的全球國防預算統計表，按國防預算佔GDP百分比排序，台灣排名約62，與中國同樣為1.74%，由於篇幅關係，本文只摘到佔比在台灣與中國以上國家。（參見附表）

在此表中，眾所推崇的男男女女全民皆兵的以色列，國防預算佔GDP比重達到了5.17%，但他們不只有經常性的戰鬥任務，而且2~3年的役期中，還有各種特殊人才發掘方法來善用或訓練各類特殊人才，日後成為就業的競爭力來源，其方法與過程可以參考《武器奇才》這本書。最近打得熱鬧的俄羅斯佔比4.08%，烏克蘭也有3.23%，雖然因為經濟量體不一樣，俄羅斯的國防預算總數659億美元，是烏克蘭的11倍之多，但烏克蘭也算相當盡力了。其他面對俄羅斯或周邊威脅的國家，拉脫維亞2.28%，芬蘭2.03%，立陶宛2.02%，波蘭2.12%，土耳其2.06%，南韓2.78%，印度2.66%，連新加坡都有2.98%。位居二線相對安全的國家，英國2.22%（683.66億鎂），法國1.95%（566.47億鎂），澳州1.98%（317.54億鎂），經濟量體不比台灣小，國防預算佔GDP比重與國防預算總額，也都比台灣大得多（129.58億鎂）。

台灣的國防預算不現實也不合格

而中國，雖然帳面國防預算與台灣一樣，都僅佔GDP的1.74%，但中國經濟量體大得多，其國防預算2933.52億美元，是台灣的22.6倍。而且中國還有許多隱藏性國防預算，威權體制戰時「集中力量辦大事」的壓榨工夫也非民主台灣所能及。純以「大砲一響，黃金萬兩」來看，台灣面對如此強敵威脅，連老美第三號人物來逛個街都要嗆聲鋁棒伺候，我們願意為保衛自身安全所投入的資源如此稀薄，怎能不被老美與其他先進國家視為缺乏保衛自身的決心？

所以，我們不能僅將艾斯培的建議視為軍火商之言，那是紮紮實實的警語。一個面對強敵明言武統侵略威脅的國家，其國防預算在GDP佔比不超過2%，完全是不現實也不合格的。這就像月薪2萬5，卻要面對惡鄰居成天騷擾恐嚇的人，連一支500元的鋁棒都不願意買來防身。在現實社會中，有事還可以叫警察，但在荒野叢林般的國際社會中你要叫誰來救你？

其次，台灣的兵役問題不只在於役期過短，而在於役期中除了剪草皮不知道要幹什麼？我們的訓練強度過低，就算現在一年打兩百發子彈，其強度也僅及於美軍一年約二千發的十分之一。我們有的是很會玩電腦和遊戲的人才，也有強大的電子工業，但我們的遙控戰具還在嬰兒期水準，遠不及美軍，甚至烏克蘭軍普及。在未來戰場，搖桿可能是比步槍更有效的武器操作技能，但我們的老陸將官，頭腦多半還停留在拼刺刀的一戰水準，根本不相信搖桿比刺刀更能贏得戰爭。多撥一倍的國防預算下去，結果不是拼命增加軍官福利，就是搶先擴張人員編制廣收親朋好友，結果人事費用依舊佔去預算大半，或是產生一大堆弊案。研發實驗、彈藥生產、指通情管、後勤補給，卻通通沒有改進，也沒有現代化，甚至不如小七有效率，這才是台灣國防真正需要刨除改進的痛點。

小國要有有效自衛的聰明辦法

換句話說，以台灣經濟實力，錢不是問題，怎麼用錢才是問題。軍方必須認清，我們面對的是一個真實的威脅，很可能隨時要應付一場真實的戰爭。認真面對威脅，釐清戰略戰術盲點，快速補強自身的弱點，組建一支現代化的軍隊，是國軍的當務之急。艾斯培或財大氣粗的老美不一定都對，其意見也不一定符合台灣實際狀況，台灣也不一定非得買美軍那些高大上又貴桑桑的武器。但以色列、新加坡、立陶宛、芬蘭、南韓，這些面對強敵威脅的國家，總可以給我們一些參考點，或小國有效自衛的聰明辦法，或便宜又大碗的裝備，那才是我們應該急起直追的目標。

如果台灣國防夠強，面對胡錫進之流的嗆聲，不需要忍氣吞聲，默不作聲。有了「敢進門就讓你回不去」的本事，才會有真正自主的國格與外交，那才是一個正常、自主、有尊嚴的國家的根本。

※作者為前親民黨文宣部副主任、專欄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