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再起的烏俄戰事已歷半年，烏俄戰事已從雙方的軍事衝突揚升為東西方陣營的「超常態持久戰」。在爭奪土地和城市的熱戰背後，實為政治與經濟結構和精神意志的耐力賽，俄國以資源與能源的優勢持續與西方相互消耗各，而西方國家則挹注經濟、社會發展和軍事資源，以及民意與政局的穩定。

西方各國在政治與軍事上雖然未陷入直接參戰的狀態，但是人民長期承受援助烏克蘭的壓力將日趨顯著，考驗著西方能否維護引以為傲的精神文明和「意識之秩序」（order of consciousness）。

烏克蘭的情勢仰賴西方國家穩定援助

作為直接作戰方的烏克蘭在國家殘破之餘，更有四百多萬的難民流落歐盟，嚴峻人道問題之外，流失的生產力與生產資源，讓烏克蘭的稅收水準已經降至戰前的五分之一，只夠財政支出的三分之一。截至今年8月份，戰爭的破壞已給烏克蘭造成了至少1,135億美元，幸賴歐美各國援助，烏克蘭尚得以維持政體的正常運作，但是「兵貴勝，不貴久」，走向持久戰的局勢，造成國土與資源較小的烏克蘭沉重的負擔。

由於難民移出和大量男子應徵入伍，使得產業人才流失的問題影響關鍵部門的運作，高達35%的失業率也造成貧困問題。世界銀行預計，2023年底，將有55%的烏克蘭人生活在貧困狀態下，而戰前的貧困比例僅為2.5%。更嚴重的是，烏克蘭已經失去了對五分之一領土的控制權，其中包括東部第聶伯河（Dnipro）沿岸的工礦地區。損失的生產資源反而讓俄國受惠，消長之間更加拉開兩國潛在軍事能力的差距，更加不利於長時間的國力競爭。

西方援助背後仍有自身利益考量

經濟上的疲憊隨著戰事延長而愈加嚴重，國外援助的不穩定性使得烏克蘭難以有系統的規劃常態性財務。統計至今年6月，如果只計算實際已經付出的軍事援助，美國自2021年1月上任以來，已經向烏克蘭提供價值約63億美元的援助。英國自今年2月戰爭以來，也已經提供價值約16億美元的援助，另外還有準備提供12億美元。但這些援助時在杯水車薪，烏克蘭每個月的國防支出約50億美元，尚不計算政府印發紙鈔所需的儲備。

外國援助內容又以軍品為主要大宗，但是西方國家對於戰況的不確定性而有所保留。在現代戰爭中，由於技術戰利品經常換手，對於烏克蘭而言失落武器遭受拆的情報價值，遠不如俘獲同一系統的俄國軍品，況且不少是冷戰時期的過時產品。英國使館人員不諱言表示，萬一失落「硫磺」（Brimstone）飛彈等擁有目標識別技術的尖端武器，即足以造成憂慮。

錯估烏克蘭國力　俄國亦難取「拙勝」

俄羅斯雖然面對預期外的持久戰，未能實現原先預期的速勝，甚至退而求巧勝的機會看似越來越遠，即使再次之追求「拙勝」的目標也恐將不成比例，但是俄國仍未被經濟制裁和西方援助烏克蘭所擊敗。俄國至今並未投入魯登道夫（Erich Ludendorff）式的總體戰（total war）的模式，且俄國具備豐富的糧食和燃料資源，但是戰爭的時程和資源遠超過預期之外。

俄國面對西方陣營的制裁，高科技武器所需的半導體元件輸入受限，又得面對西方陣營龐大的資金、資通訊與情報對烏克蘭的投入。即使有中國暗助，也未能斬獲18世紀歷史意義的「新俄羅斯」（Novorosiya），始終未如預期一路向西開展吞併黑海沿岸。

俄國最大的誤判在於對烏克蘭國力的評估，該國終究是人口超過四千萬級別的國家，且鄰近歐盟的地利能更大規模的接受西方援助。國力規模與地緣條件不同於2008年交手的喬治亞的四百萬人口，難以重演相同的模式於一個月內迅速擊敗對手。現與烏軍對峙於札波羅熱核電廠（Zaporozhian）、赫爾松（Kherson）的卡尼夫地區（Hryhorivka），和基輔東部的貝雷斯托夫（Berestove）等地。

直到8月底，普丁並未讓俄國進入全國戰備狀態，也未進行大規模徵兵，仍保持著經濟制裁下的社會秩序穩定。（美聯社）

西方援助增加　但俄國尚有餘力

由於美國逐漸增加向烏克蘭輸送武器的質與量，例如：高機動性多管火箭系統（簡稱：海馬士High Mobility Artillery Rocket System）和標槍飛彈（FGM-148 Javelin），對於俄羅斯的壓力與日俱增，新一波的援助包括8億美元價值的內容，其中包括烏克蘭極需補充的無人機、掃雷設備和戰術車。

隨著新式美制部隊受訓完成，烏軍逐漸熟悉美國軍援和作戰方式，俄國的傳統軍事優勢看似逐漸被抵銷。然而，俄國仍擁有數量遠超烏克蘭的坦克與火砲，烏克蘭也很難穿越開闊地帶奪回被佔領的土地。

直到8月底，普丁並未讓俄國進入全國戰備狀態，也未進行大規模的徵兵，仍保持著經濟制裁下的社會秩序得以穩定，8月30到9月5日之間甚至還有餘力與中國舉辦「東方-2022演習」。獨立民調機構列瓦達中心（Levada Center）指出，43%的俄羅斯人並不很關心烏克蘭局勢。

相比於幾乎竭盡全力且近乎總體戰的烏克蘭，俄國還能分心其他國內與地緣政治事務，看似豐沛的西方援助並未彌補烏俄兩國先天的國力差距。由於俄國的資源與意識的潛力不容小覷，「超常態持久戰」恐將延續一段時日，台灣應有中長期的國際風險觀測與資源統籌計劃，以及西方國家在長期鬥爭下的願意維持秩序的動態觀察。

※作者為台灣大學國家發展研究所博士候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