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9月15日至16日，上海合作組織第22次元首高峰會於烏茲別克撒馬爾罕舉辦，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與俄羅斯總統普丁（Vladimir Putin）亦於此際會晤。此乃習普兩人第38次會晤，看似順道會晤，卻是習近平自新冠肺炎（COVID-19）疫情後的首度正式出訪，距上次出訪已隔2年8個月。此亦普丁與習近平自2022年2月24日俄國「特別軍事行動」後的首度會晤，而兩人上回會晤則在2月4日北京冬奧開幕前夕。習普會晤必然有其用意，儘管涉及決策黑箱，但從中俄兩國各自公布的新聞稿仍能窺探端倪。

習普會各取所需又權宜算計

中方新聞稿強調，習近平願同俄方在涉及彼此核心利益問題上相互力挺，並深化貿易、農業與互聯互通領域的務實合作。另又提及普丁預祝中共「二十大」圓滿成功，並相信中國經濟社會發展在習近平領導下將不斷取得新成就。新聞稿亦指出，普丁認為世界多變，惟俄中全面戰略協作夥伴關係仍穩固如山。俄方恪守「一個中國」原則，譴責個別國家在涉及中國核心利益問題的挑釁行動，並願同中方鞏固深化雙多邊的溝通協作，擴大經貿、能源等重點領域合作。

俄方新聞稿則指出，普丁認為世界瞬息萬變，俄中友誼卻仍不變。在中共「二十大」前夕，普丁預祝習近平成功實施其宏偉規劃。普丁強調俄中互動可作為典範，並在確保全球和地區穩定起關鍵作用。俄中支持基於國際規則和聯合國核心作用的公正、民主與多極化的世界秩序，而非強加意志於他人的單極世界。俄羅斯讚賞中國朋友在烏克蘭危機的平衡立場，也了解其問題和疑慮。俄方堅決遵守「一個中國」原則，並譴責美國及其附庸在臺灣海峽的挑釁行為。

對習近平而言，「二十大」連任、「一個中國」原則與對美國挑釁的譴責乃其當前重點，俄方則悉數配合表態支持。對普丁而言，在俄羅斯因俄烏戰爭遭孤立之際，中國的支持、穩固的俄中關係、反霸權與多極化世界秩序至關重要，儘管普丁又語帶玄機地「讚賞中國朋友在烏克蘭危機的平衡立場」。中俄互相取暖，各取所需，卻又充斥權宜算計，十足反映中俄關係的本質。惟中國全國人大常委會委員長栗戰書稍早在俄國國會下院——國家杜馬（State Duma）的談話卻意外掀起波瀾。

栗戰書閉門談話影片外流掀波

栗戰書於9月7日至10日訪俄，咸信是為習普會準備鋪路。栗此行除出席第七屆東方經濟論壇（Eastern Economic Forum）與會見普丁外，亦於9月8日至9日拜訪國家杜馬，並與國家杜馬主席沃洛金（Vyacheslav Volodin）及各黨團領導人會晤。

國家杜馬會後公布的新聞稿有英俄文版本，英文版本自是用於對外宣傳，乃栗戰書與沃洛金以及各黨團領導人的會晤紀錄。其指出栗戰書保證中國理解並支持攸關俄羅斯切身利益的議題，特別是在烏克蘭的局勢。美國及其北約盟國正在擴大其於俄國邊界附近的存在，嚴重威脅俄國國家安全與其公民的生存。中國完全理解俄羅斯為保護其關鍵利益而採取一切措施的必要性，故中國正提供其協助。

對內宣傳的俄文版本則為栗戰書與沃洛金兩人會晤的紀錄，其提及栗戰書強調在美國對中俄制裁背景下，中俄不該因懼怕制裁而停止合作，反倒必須採用新的合作形式。新聞稿又指出栗戰書提出烏克蘭局勢問題，並表達對俄羅斯的支持。栗戰書強調中國對俄羅斯的關切和俄羅斯的立場完全理解，烏克蘭危機肇因於美國希望保持其世界主導地位。

國家杜馬內外有別的新聞稿，共同之處為中國在俄烏戰爭對俄羅斯的支持，不同之處則因受眾而異。對外宣傳版強調中國理解俄國立場並正提供協助中，顯然有意凸顯中國的支持；對內宣傳版則強調俄中兩國將採取新合作形式以因應制裁，此正契合俄國民眾需要，但卻無中國對俄提供協助之說。

正當外界認定栗戰書言論係中國支持俄羅斯的表態時，網路社群卻在習普會晤前夕流傳栗戰書的談話影片。栗戰書在影片中的談話與國家杜馬發布新聞稿內容的意思大致相同，惟其所言之「中方理解並支持而且從不同的方面給予『策應』」一經披露，頓時輿論譁然。蓋「策應」一詞有「兩軍相呼應，協同作戰」之意，與一般的協助意思相去甚遠，儼然證實中國對俄國「特別軍事行動」的支持。

栗戰書或許是無意間透露真意，抑或一時口誤，而中共官方對此則無進一步的說法。惟該閉門會談影片毫無疑問是從由俄國內部流出，卻又選在習普會晤前夕的敏感時刻，對應普丁公開讚揚中國在烏克蘭危機的平衡立場，以及了解中國疑慮之說，不禁令人懷疑是否為普丁的刻意操作，以昭告世人中國對俄國「特別軍事行動」的支持。

中俄權宜軸心面臨考驗

俄烏戰爭爆發迄今，中國雖然在國內引導輿論挺俄，但在國際上卻因擔憂受到制裁，而不願公開支持俄羅斯的軍事行動，以免遭受池魚之殃。在面臨國際孤立與全面制裁之際，咸信俄羅斯仍希望中國對其給予更多、更有力與更明確的表態支持。惟對中國而言，栗戰書閉門談話影片的外流不啻為一記悶拳。若真為俄方刻意操作，中國目前在美國進逼的壓力下恐怕也只能暫時吞忍。

互信的建立並非一蹴可幾，而有賴長期積累培養。中國固然了解俄羅斯迫切需要國際支持，惟俄羅斯的操作若觸及中國底線，而危害中國重大國家利益時，中俄關係目前只談利益而未負義務的權宜結合屆時恐怕未能禁得起考驗。中俄權宜軸心未來恐因俄烏戰爭生變。

※作者為國防安全研究院國家安全研究所副研究員。本文授權轉載，原文出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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