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克蘭遭侵略之初，雖有上千俄羅斯人在街頭反戰，但在官方很快發動大規模抓捕，並緊急制定批評俄軍最高判處15年徒刑等法令後，反戰聲音便被壓了下來。當時透過外媒報導，可以看到許多俄國人在無力反抗下，最終都採取了「事不關己」的態度繼續過日子。除非自己在烏克蘭尚有親戚朋友，否則他們多半不會特別關注這場戰爭，也就是說，很大程度，戰爭只限於政府和軍人，不是一般人的事。

根據卡內基基金會9月一份報告，其中分析了當時俄羅斯人可以分成幾部分，一部分是全心支持政府的「特別軍事行動」，完全接受俄羅斯才是受害者，戰爭是烏克蘭和西方國家威脅了俄羅斯，所以別無選擇的說法。

至於原本不贊成對烏克蘭動武，尤其在烏克蘭還有親人者，出於官方警告的壓力，一個個則都轉而「保持中立」，從這些「中立者」的口中，最常脫口而出的就是「我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或者「我不是政治人物也不是軍人，我對這些事沒有發言權」，至多補充說明「我希望一切趕快結束，恢復和平」。他們這些人的外在表現，就是對戰場上和因戰爭而來的國際變局顯得漠不關心。

更多的是，為了讓自己在「不支持俄軍就是叛國」的大氣氛下不招惹麻煩，乾脆也加入主戰觀點，不再思考戰爭本質的起因和對錯，並順服普丁政權對所有時事的思考途徑，然後再主動遮蔽掉所有可能會引起個人疑惑的新聞報導，很快地，他們再將自己國家這段期間以來任何對政府的抗議活動和社會不安，全轉嫁到都是烏克蘭挑釁、發布假新聞所導致。然後，他們也就變成了「第一部分的人」，同意普丁的「特別軍事行動」是在保護自己的家園，尤其當俄軍占上風的時候，他們更堅信俄羅斯是正義的一方。

「徵兵令」等於直接將很多原本數以百萬不受戰爭影響的俄羅斯家庭，直接拉進了戰爭的現實。（美聯社）

過去以來幾經披露的新聞，都提到了俄羅斯入侵烏克蘭期間，除了一面對烏克蘭發動軍事攻勢，另一面也同步對國內民眾加壓，以至民眾服從的類型，從主動、被動，到出於被壓迫的恐懼皆有。儘管西方經濟制裁一度造成民眾生活上的不便和負擔，但這部分普丁顯然已是有備而來。

不過，就在烏克蘭持續反抗，使得戰爭拖過半年有餘，俄軍前期的步步進逼，也遇上了回擊，烏克蘭損失慘重，俄軍的死亡人數同樣節節高升（雖然俄軍自己公布的人數和聯合國調查有很大差距），於是不爭的事實就是，原本一場「閃電戰」在近七個月後，竟迫使普丁必須再下達30萬預備役徵兵令。這一對俄羅斯民眾下達的「徵兵令」，等於直接將原本數以百萬不受戰爭影響的俄羅斯家庭，直接拉進了戰爭的現實，許多人才恍然大悟，戰爭離自己原來沒有那麼遠。

「徵兵令」下達的俄羅斯，不只沒有讓俄羅斯人士氣為之一振，反而又刺激出「反戰抗議」者，徵兵人員未齊，俄羅斯警方已先逮捕了1400位抗議人士，他們沒有上戰場，卻先進了俄羅斯拘留所，這其實是很荒謬的現象。

普丁的徵兵令來得突然，既無如何執行的具體規劃，也沒有特定指向誰要入伍，甚至還有「秘密條款」，倉促為之的一步，又讓之前認為俄軍早就勝券在握的民眾大惑不解，且對普丁所謂的「部分動員」感到震驚。

可以說，這場戰爭就是導因於普丁的謊言，開戰理由是一回事，開戰後，「烏克蘭會熱烈歡迎俄軍前來解放」，假的；「俄羅斯很快就會取得勝利」，假的；「烏克蘭撐不下去了」，假的。唯有「徵兵令」既具體又真實，甚至有醫生都收到了動員通知，緊接著，社群媒體上也出現俄羅斯人淚流滿面送走被公車載往軍營的親人影片，突然間，俄羅斯和芬蘭邊境的車輛暴增了50%，俄羅斯飛往塞爾維亞（未對俄羅斯禁航）的班機也全部客滿，一直到10月中都沒有空位。什麼意思？就是此刻有許多俄羅斯人根本不想被徵召上戰場打這一仗。更令人難堪的是，波羅的海國家已經公開表示，他們不會像對待烏克蘭人那樣，向試圖逃離動員的俄羅斯人提供庇護或人道主義簽證。

那麼，原本一個經濟已然步上軌道，人民生活水準顯著上升的國家，何以走到今天戰場狼狽，國人出逃，國家還成了世界公敵（雖然還是有少數盟友）？普丁歷史評價顯然已定，俄羅斯今天這一篇章實在寫得非常雜亂莫名。

※作者為《上報》主筆